反情報 與 情報 的 大鬥法 (二) 韓老哥精彩好文(八)
無圍籬 難防 滲
我所下過的大隊部,是以恆春古城牆西南段近西門處為界,再與猴洞山相連,中間段才自加圍牆,把大隊部與外界隔離。猴洞山,說說是山,還不如說是小丘。我原先以為走上丘頂的大石是岩石,但對石上的坑坑洞洞總覺得奇怪。上篇文,在看了李博主貼出猴洞山的像片,現在才知是珊瑚。此丘藏在辦公室跟營房後頭,比較隱密,被用做晒衣場。我們都把洗過的衣物,放在此晒。沒想到,原大隊部舊址,現在已成觀光景點。它竟是當初,被我用來吐穢物的猴洞山(參看下段);我也該在晒衣場上,學學孫猴在五指山灑泡尿,也在猴洞山放一泡,以表示政戰官在此常晒衣、當兵過!恆春城牆大約有六尺高,大隊部很多房舍是貼著牆而建,如此可省下不少建築材料。我自己的政戰室,就以城牆當矮牆,前頭再建較高的牆,上舖舊石棉瓦,就成辦公室和寢室。而雨水會依牆高矮,流到城牆外。
借用Google地圖,紅圈內是原警備二總隊第一大隊部範圍;黃圈是政戰室、浴室及酒醉後嘔吐處。恆春古城牆依希可見於左邊紅綫。猴洞山也在紅圈內。
看官會問:你量過高度嗎?怎知牆高六尺?我光腳量身高幾乎六尺,穿上皮鞋,就剛好六尺。話說,一中隊政戰士七月中要退伍返鄉,行前我們預官們給他餞行。在晚餐中,我是喝了兩瓶五加皮和二瓶台啤。喝時和走回大隊部時,感覺神智清明,唯一現象就是口中泡沫較多。到晚點時,我就感覺天旋地轉,大地有時會向我衝上來。點名完,回到臥室,鑽進蚊帳前,我先把臉盆掏空,就放在床邊。到十二點時,被胃中東西翻攪驚醒,馬上將頭手鑽出蚊帳、拿起臉盆就口。說時遲 那時快,嘴一張,就嘩啦數聲,臉盆是裝了八成滿的穢物。沒想到,一個胃可裝一大盆吃食。我端著臉盆,走到浴室旁的城牆邊,把盆內東西倒出牆外。這時胃又開始翻動,對著城外又吐了幾口。嘔吐是件很費力的事,吐到最後,要抬個頭也感覺辛苦。這時,我發現,在嘔吐之間可把下巴,擱在牆頭上休息一下後,再吐。以後三天,只要一吃東西,就會吐,牆頭成了我的頭的休息處。牆內大隊中庭鋪了水泥,我這才知道牆約略與我同高。自此之後,也知道自己酒量有多少!
由於大隊部有圍牆封著,只有大門能出入,且站有衞兵,所以閒雜人等,較不易進入。但後來下那拔林直二中隊當輔導長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中隊部,幾乎無圍籬。我自拔林車站,一走下月臺,就進了隊部範圍。我穿過菜圃,還繞過中山室,走進隊部中庭,竟一直無人擋我。這時想,若有挺手提輕機槍外加多顆手榴彈,我可以把中隊人全幹掉!中隊部地處火車軌旁、曾文溪岸邊,除了少數農民,下溪岸幹農活,幾乎見不到陌生人。但若碰上有心人,有意要搞破壞,中隊部是防不勝防!這是第一天我所見,而有的感想。在中隊住一陣後,發覺那溪岸更是難防,雜草是從岸底,順著一個斜角往上長。人自下往上爬,在隊部的人,幾乎看不見有人自溪岸爬上來,這坡簡直是為搞破壞人而造出來,這些弱點可能也會被反情報隊的人利用(參看第四篇——反情報 破解 安)。到我退伍時,不曾有人想改進,我也沒提。
查違禁 內線 逃
自我帶收音機回部隊後,一直相安無事。兩個同室士官也沒發現我每天錄音,新輔導長也不知,而我每晚反覆的練習聽力,覺得很是得意。一天,正在辦公室辦公文。那報務士官長,突然走進我房。這是第一回,他到我辦公室來,讓我覺得驚訝!他走到我身邊,遞交一份電報紙給我,且要我簽收。我在簽名簿上簽了名字,接過電報紙,把電報讀了一遍。突然,腦中啊呀一聲,忙將電報紙放在桌上,彎身從床下拖出黃埔包,將內中東西倒在床上,稍為整理一下後,就把大抽屜中的收音機放入黃埔包中。我站起身,抓著黃埔包,直往屋外走。經過浴室,走到上次大吐的牆邊。我爬上牆後,再爬上浴室頂上,走到水塔旁 ,然後掏出收音機,把它放在水塔旁。再來,抓著空的黃埔包,走回屋邊,往下爬後站在牆上,再直接跳到地面上,走回政戰室。
這時我氣定神閒地坐在椅上,再把電報紙重新讀了一遍:「本部(總隊部),將於今晚,至貴大隊,搜查任何違禁品。請通報貴大隊主官管。」我把電報簽上「呈閱備查」,將電報紙放在紅公文夾中,上呈。最後,公文夾回到我手上時,電報紙上已有大隊長、輔導長的簽名。
晚點名後,我脫了外衣褲,鑽進蚊帳,睡在床上。近十二點時,廣播音大作,我醒後鑽出蚊帳,來到主辦公室門前。這時已有人在那等著。值日官把隊伍整好後,交給大隊長。大隊長則宣佈,總隊部來此查違禁品,在解散隊伍後,回到自己睡覺處,等著被查。回到臥室,我坐在椅上等著。不久,儲姓中校政戰官,走進屋內,朝我而來。我把床下帆布包拿出,將內裡東西倒出、把所有抽屜拉開,等著檢查。中校把抽屜一個個關上、把帆布包上提抖了抖,又把頭往床下看了看後,走至另兩士官處同樣地查了一遍。最後,總隊部的人並未發現任何違禁品後,鳴金收兵後,大家又回床上繼續睡眠。
第二天一早,因沒收錄音機在抽屜,成了唯一一天錄音不成的日子。我在下午時,又爬上了浴室屋頂,取下收音機,裝在黃埔包,帶回政戰室。不知兩次爬屋時,曽被任何老兵見到?這次好險,不知為啥總隊部發電報給我或政戰室?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我是有了內線消息,讓自己逃掉被搜查到收音機。不然,最少是機子被沒收,再嚴重些,是另加處分。險哪!真險!
被佈建 追查 諜
下了中隊後,可以感覺那隊長是非常強勢,分隊長被他調來調去,忙得很。看這景況,我是覺得幸運,不知當初為啥被選進政戰科!原本,是因讀了師範學校,想到以後要吃公家飯,便在大二下時,找教官幫忙入了國民黨。原希望這個舉動,能不被阻進入公立學校。我到大四考預官時黨齡還兩年不到,原先想考專長科如裝甲等兵科。後來,下學期開學後,看同學都有參考書、模擬題的,才知考預官等同大學聯招。趕緊買了參考書、試題;在測試後,發覺專科項讀錯方向,但已來不及重頭準備。只好猛攻一般科,但以砲兵為首選。考試後放榜,同班的一個中了砲兵,我分數是比他高,竟然沒進砲科,反而去了低分的政戰科。為此,我還著實抱怨了好幾天。我是很煩去洗人腦、控制別人思維的;也很討厭別人如此待我。但在看到分隊長的日子,反看我是輔導長,我倒很慶幸,沒去當排長。若我是排長,按我個性,早跟那些能力似同在大隊部年輕軍官的連長們翻了!幾次隊長想把我當分隊長使,我沒理他,他沒轍了,最後才把我放一邊。
從民國58年的19期預官開始,原來當兵就是少尉預官的大專畢業男生,逐年改為考選預官,先由各校軍訓教官依據每人成功嶺集訓與在校軍訓課的成績,以及操行成績進行初選,合格者才可報名預官複選筆試。(圖片來源:中國的空軍481期,民69年2月)
我那副隊長,是老兵轉官,只有上尉階。他待我倒很客氣,不似隊長般的強勢。這天,正在看公文,就聽副隊長大聲駡著:「我知道我書讀得不多,學問不好。但你也不能如此待我,看不起我!我已經忍了很久,今天不忍了!」然後,隊長那大嗓門變得更大聲,也駡了回去。兩人一來一往的,隊部作業士官,都在那勸兩人不要再吵。本來,當輔導長應當去息事寧人,勸勸兩人。我假使沒在大隊部,看過大隊長與輔導長吵架,這時一定上去勸和。但這不是假使,而是我有了經驗,隊長、副隊長積怨深久,即使現在勸和,以後還是會像休眠火山一樣,極有再爆發的可能性!只要過了今天,兩人不再吵,我就當成事沒發生。所以,我躲在辦公室,賴著不出去勸和。有這麼個隊長,他下頭的人,就只有說是的份。好在,我不在他下頭,反還跟他平行!不過,想想看,當時他已48歲,而我只有23歲;他官階是少校,而我只是一槓。要隊長平等待我,他可是不服!
過了兩個星期,是總隊部主官管會議。我一早就坐上火車,南下直往高雄而去。到了總隊部主建築,有人一見我,就說主任要見我。我進了主任辦公室,主任一見我,就手一揮,示意我坐在他面前的椅子。坐下後,主任問道:有何事要跟我報告?我一聽就儍眼,主任怎知中隊兩長吵架事?我猜當時我的臉色是有狐疑、驚嚇及不解。狐疑是指主任怎知是否有吵架事;驚嚇是我的隊部被人佈建了,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人的監視之下;不解則是隊部人的面孔,此時早已在腦中掃瞄過,但是不確定是誰。心想,回去隊部後,要好好觀察每人,不要讓此人繼續當間細,或至少要躲開此人!
主任大概從我臉看出我心裡變化,竟然咯咯一笑,繼續說著:說吧!
自下中隊以來,我一直是春風得意,自認這輔導長的位置,坐得理直氣壯,也不睬那些側目看我的人,頗有「擋我者死」的想法。不想今日卻栽了,還不知栽在誰手上,太沒面子了!心念一想,我把頭迅速一低一擡,不得不招了:隊長與副隊長大吵一架!
主任問:為何吵架?
我說:副隊長覺得被隊長看不起,壓抑許久後,不願再忍讓,終於爆發!
主任沈思了一下,就點了點頭。還是從在大隊部的經驗,我猜他大概會要求總隊長將兩人調離中隊,剩下的只是何時發生?主任又跟我說了一些別的事,最後讓我退出辦公室。
在回隊部的路上,我把隊部士官,重新審視一遍:
營務士,跟我有點對立。因他是隊長心腹,主官、管錢的營務士通常是站在一起。所以,他不是。
人事士,很驕傲,自以為是。必要時,是與隊長站一起。所以,他不是。
作戰士,驕傲,也是隊長的人。所以,他不是。
訓練士,有小孩,老廣,和隊長不很一伙,但也不會和隊長槓。所以,他不是。
軍械士,山東人,有三小孩,不太有空搞幫派。人不錯,跟我常聊天。不是!
醫官士,老廣,走單幫,不跟別人鬼混,好人一個。跟我有限度來往。不是!
補給士,四川人,一個老油條。對當兵事,已失去信念,只等退伍。不是!
黨務士,算我直屬,應該不會!
政戰士,剛入伍,不大可能跟總隊部有來往!不是!
我來回的審視所有人,就看不出誰!罷了罷了!我還是保持自己的行為,是在法規之內!
不過,每隔一陣子,我還是會評估一下。但總是找不出是誰!旣使退伍後,我偶而也會思量一下,這被人在隊部佈建,實在是件很丟臉的事。更甚者,讓人有不安全感。
上面這張圖是當年人人要背誦的「反情報七要項」,其中第六項的破案獎金,逐年隨著物價調整,最後好像上漲到300萬元。 (圖片來源:中國陸軍畫刊167期,民66年2月) 由於大陸失敗的慘痛教訓,國軍來台後極為重視保防工作,除了時時耳提面命,每年還有一整個月的「保防教育月」政教宣導。明著是不斷宣傳教育官兵保密防諜的重要,暗著則有政戰系統的佈建,就是挑選單位中某些官兵,暗中交付反映異常或違紀犯法的任務,稱為「保防細胞」。從高層司令部到基層連隊,各級政戰主管都要佈建,「細胞」都是單線領導,彼此相互不知。連隊的輔導長只知自己佈建的細胞是誰,但不知連上有多少營輔導長或是師部政三科佈建的細胞;同樣的,營輔導長也不知師部甚至總部有無在自己單位佈建。
話說,許多年之後的最近,我跟博主,因他寫的有關警備部隊文章,而有所來往,而且答應他寫些與當兵時有關的文章,又讓我重新檢討此事。不只思索一次,而是想了數星期。終於,我想到此人是誰!他就是我那搞黨務的陳士官長!我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第一謀士,有問題時,我都找他諮商。但大部份時候,他都要我去問前任已轉調至總隊部當參謀的前輔導長。當時不以為意,但現在看來,他一定與前輔導長,還一直有來往。隊長與副隊長吵架事,極有可能,經由陳口述,讓那前輔導長撿到槍,向主任報告邀功。而且,現時我想那前輔曾在中隊待過幾年,可能在其他班哨也佈建過細胞。只是在40多年後的今天,才讓我想通,實在是太晚。我那時當輔導長的經驗,還是太嫩。不過話又說回來,預官下部隊時間太短,若沒有上級隨機指導,誰會想得如此細緻?其實,隨機教育訓練,是國軍最缺的,這些教、訓,應由營、團、師參謀們來教導。我在總隊時,看到那些剛升上尉,然後擔任副主官的年輕軍官行為,總覺得他們欠缺某些修養。而我自己也一樣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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