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滿懷希望來到復興基地台灣,不幸部隊已經改編,我所能得到的僅是一張離職證。台灣粥少僧多,到處人浮於事,找工作實不容易。」(先父自傳)
九十九軍及所屬部隊從上海、廣東撤來台灣後,整編過程頗為曲折,足可寫一專文。但爸爸39年2月初獲准入境台灣時,部隊已完成整編。
九十九軍沒有甚麼彪炳的戰功,也算不上國軍主力,甚至在民國35年下半年被共軍兩次打散,38年4月又被共軍一分為二各奔東西,但是前後兩任軍長(戴之奇、胡長青)兵敗自殺,稱得上氣節之師。九十九軍38年6月撤到台灣花蓮後,很快就與五十四軍裁併為「東部防守司令部」(38年11月24日)。
九十九軍在花蓮裁編時,於花蓮美崙溪畔立碑紀念,碑銘:「陸軍第九九軍忠烈碑」。
此碑現仍立於花蓮美崙河濱公園,但背後數百字的碑文,歷經60年風雨已模糊不清,僅能勉強辨識最後一行字:「中華民國三十八年十二月二日立」。
國防部史政室民國101年編印「英雄典範—國軍將士紀念碑」,有關「陸軍第九九軍忠烈碑」的文字介紹,將民國34年8月到38年12月的九十九軍戡亂時期軍史跳過,無一字記述。
九十九軍軍長胡長青,38年4月兵敗宣城自戕獲救,9月在台灣療傷未癒即奉命飛往四川任第六十九軍軍長,此時大局已崩壞至不可收拾,仍毅然赴任,後任第五兵團司令官兼反共救國軍第二路軍總指揮。共軍進兵西南後,仍四處游擊,兵員糧彈俱缺情形下,又再支撐半年。民國39年3月31日在西昌被共軍圍攻,自殺殉國,這是國軍正規部隊在大陸的最後一戰。追贈上將,入祀忠烈祠,鳳山陸軍官校並有「長青樓」紀念。
九十九軍僅存的九十二師,在民國40年之後又多次與其他部隊併編,但「九十二師」(代號忠誠部隊)這個番號一直留下來,民國65年改番號第二九二師,83年解編為動員師,88年降編為192旅,91年正式裁撤。(感謝軍友阿信http://tw.myblog.yahoo.com/km-natac/archive?l=f&id=24、寇野http://tw.myblog.yahoo.com/coe-437/gallery提供資料)
在國防部史政局民國50年編印的「在台整建國軍軍師簡史—陸軍第九十二師簡史」中,完全不提大陸時期的九十二師,而以二O八師(非青年軍二O八師)及一九八師併編的第五十師為九十二師淵源。而九十二師早在抗戰初期就已成立,參加過台兒莊、武漢會戰、崑崙關戰役、第二、第三次長沙會戰、浙贛會戰、鄂西會戰、常德會戰、長衡會戰等重要戰役。
國防部檔案中所存的「陸軍第九十二師轉進台灣經過報告書」,內容其實是第二O八師來台經過。資料來源 : 行政院研考會檔案管理局
原來的九十九軍與所屬九十二、九十九、二六八師官兵,38年11月前陸續從上海及廣東撤來台灣的有好幾千人(上海撤出的人數不明,廣東兩次共6200餘人),38年11月與在台灣的九十二師(原二O八師)併編為「獨立九十二師」。九十九軍的士官兵集中編入獨立九十二師(全師約7000人,原九十九軍官兵應佔過半),九十九師改為幹部師(不久後也裁併),編餘軍官700多人編為軍官大隊。
獨立九十二師民國39年3月調舟山,5月14日又調回台灣,27日隨即調往馬祖,40年1月再調回台灣。
一九八師則是民國27年元旦在湖南南嶽成立,抗戰期間參加滇西之役,獲頒「文虎」榮譽旗;戡亂期間,先後轉戰山東、東北、淮北、徐蚌會戰,上海保衛戰等,38年來台灣,到民國40年1月,才與從馬祖調回的獨立九十二師合併為第五十師,歸五十四軍所轄;41年五十四軍再將所屬第八師、五十師、七十一師合編為九十二及九十三兩個師。
爸爸到台灣後呈報歸建復職,然而部隊已完成整編,未獲上級核准,只得四處打聽聯絡,以謀棲身之所,這時爸爸33歲。
新編成的獨立九十二師在花蓮不久,即移防台南整訓(38年12月16日),準備調往舟山。政治部主任邱少英知道爸爸來到台灣,邀約爸爸回九十二師政治部擔任科長。爸爸在大陸時曾與丘主任共事,私交不惡,「但作風頗難謀合」,所以婉拒。丘主任到舟山後,還再次來信要爸爸赴任,數年後丘主任提起此事,仍頗為不快。
爸爸好友孫北起伯伯,是當時三十六師(駐苗栗)某團的政工主任,邀爸爸擔任該團政工室股長,也得到團長劉家福同意,只待命令發布即可到職。沒想到3月1日國防部下達人事凍結令,新職一夜之間成為泡影。孫伯伯幫爸爸向國防部總政治部申覆,只得到「不得引用新進,准予儲備登記」的答案。
回任軍職之路已斷,爸爸拿著老長官開出的「九十二師離職證明」(日期倒填民國38年11月),成為自謀生活的「無職軍官」。
無職軍官保留軍籍登記證明書
那時大陸來台的一個師往往只有兩三千人,官與兵的比例卻高達1比2或1比3,幾個師合併成一個師後,多出許多軍官無處安排,於是編成10幾個「軍官戰鬥團」與「軍官戰鬥大隊」,從團長到步槍兵全部都是軍官。
能編入軍官戰鬥團,至少還有個番號有份薪餉,像爸爸這樣原單位已改編或消失的,只能被列為「無職軍官」,有軍籍、有階級,但是無所屬單位、無職務、無薪餉。
無處可歸,只好靠軍中老友接濟,這些老朋友即使本身狀況也很困難,仍然慷慨分享,馬如琦伯伯在爸爸最困窘的時候,收留爸爸寄宿家中,並與孫伯伯一起接濟爸爸生活所費。
馬伯伯是爸爸的老朋友、老同鄉、老長官,更是民國26年上海蘇州河之役,一起受傷相互扶持撤離戰場的生死之交。馬伯伯比較早來台灣,任職於台灣省政府訓練團(後轉調公路局),那時一家大小六口,住在台北市紹興南街32巷只有10幾坪大的木造平房,原本已是擁擠不堪,還是讓爸爸長期借宿。
爸爸借住的台北市紹興南街32巷5號馬伯伯家,門牌仍在,牆內當年狹小的木造平房早已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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