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新職 重頭 幹 韓老哥精采好文(六)
轉調的公文下來,要我去接直二中隊輔導長,中隊部在台南隆田。看官,我這是160公里的升官,對我後來的考試、回母校求介紹信、申請成績單、⋯⋯等等,可是方便不少。大隊部給我一個餞行,並送我一件襯衫。我就此上路,北上到隆田。沒想到,到了新職,每人看我就像剛到大隊部一般:瞧瞧你,一條槓,有啥本領?連我那沒考上預官的政戰士,也不把我放在眼中。看來,又要重頭開始!但若等到三月多才可能來的固安計劃演習,我都快退伍了。
這天,已過了民國67年元旦,正在辦公室看公文也看書。聽到隊長跟一士官正在講話。最後,隊長說去找輔導長。我聽到後,就走出辦公室,朝會客廳去。見到一士官,是對面班哨的兵。我忙問道什麼事?士官說:「我老婆被大貨櫃車撞了,明天運輸公司代表要來隆田分局,談賠償事。我需要人陪我去!」我只問一句,幾時?士官説:十點。我又說:「你先來隊部。然後,我們一起騎機車去分局。」看官或許會問:怎不問他車禍起因,或誰對誰錯?講句實話,誰對錯不是我在乎的,我只對那賠償數字有興趣。況且,台灣的交通法規只是訂給人看;車禍責任歸屬,還是看誰大誰小,老士官的老婆是騎腳踏車。當然,弱者有理!
警大人 我怕 你
第二天一早,士官來了隊部,我跟他騎了車就往隆田車站旁的警局而去。到了派出所,將車停好後,兩人走進大門。跟當班警察說明來意。他指著一排靠茶几的位子,要我們先坐,並說公司代表就快來。不久,代表來了,大家握手後,就圍著茶几坐。警員拿出車禍鑑定報告,開始講解車禍因由。那報告又是圖又是文的,我看也看不懂。這時就聽警員講士官老婆騎車,未守交通規則,造成車禍。那代表附和著説是對方的錯。兩人一來一往的唱雙簧,就指我們這邊不對。我覺得我跟士官都被晾在一邊,就像花瓶的花一樣,擺著好看。我聽著就不高興,雙手按著茶几,咻的一下站起身,一邊還說:我看是卡車的錯,我們不談了!然後,轉頭看著張大嘴的士官說:我們回去,我找南警部的軍法官來幫忙!
士官張大嘴,大概是嚇了一跳,來談判協商的,竟差點要吵架,而且不談了。說實話,我根本不知南警部軍法官肯幫否。但看那警員似乎一開始,就跟運輸公司有些默契,覺得被設了局,不很高興。而那警員看我這般態度,把那鑒定報告捲了起來,走回自己的辦公桌。那代表馬上打圓場說:「我們誠心來此跟你們談和解,我的董事長韓先生當過你們部隊的主任,他很在乎這起車禍。我出來前,他交待我一定要處理好這事。還有那司機,在事發後,一直感到很愧疚,心裡很是難過。希望你坐下,我們繼續談。」這時,只剩兩造坐在茶几旁,我還在想他說的韓先生是不是我總部的政戰部主任韓中將?現在,賠償責任已由運輸公司擔,只剩金額多少的問題。我對代表說:讓我們回去商量看看,再跟你講。代表説:「好。我以後不再來此,你們打由對方付費的電話給我,告訴我結果。」他又從口袋拿出一張名片,直說電話號碼就在名片上。我跟他說:好。然後和他握手後,走出派出所。
回到隊部,我跟士官說:想一想,打算要多少,我們再去找個地方打長途電話。對剛才在派出所的表現,感覺不錯,尤其那神來一站,多少有些嚇人,有點像水鬼傅大隊長般悍。凡欺我老兵者,不與善罷甘休,我永遠站在老兵這邊!有次在恆春與人事官,當採買,在一女人攤前,她竟然對我們說:米蟲!我倆聽了扭頭就走。在警備總隊,這些老士官有家庭問題、老婆出逃、車禍、⋯⋯各種疑難雜症,做輔導長的,必須把它當成任務,一定要幫忙解決。有其他中隊老兵的老婆跑了,找到後,女的要求老兵買洗衣機、電視、冰箱,才肯跟著回家。我也曾到老兵家中,調解兩夫妻的關係。我連個女朋友都沒交過,竟要幫人調解家庭糾紛,只有老天知道我怎麼龫!野戰部隊的輔導長,只要照顧好兵就好;我們警備總隊還要再加一家子。我也碰過老兵要我幫找老婆,但因他已退伍,我只好拒絕。若接了,消息傳出去,將是沒完沒了。我當兵時,若有現在的威而剛,相信老兵的婚姻問題可以減少一大半。
老士官 你我 共
此時,我已跟老兵們接近相處滿一年。看到他們,就想到也是老兵的父親,先抗戰後剿匪,一路被人追著打到台灣,老命差點丟了,最後只以少校退伍。他的薪俸,還不如紅標資深一等士官長。我問通信士官,可否打長途電話到台北。答案是不行!隆田沒有電信局,所以也不能打長途電話到台北。士官的太太車禍後,被送到新營地區醫院,新營有電信局可打電話。最後,我想去新營,與那代表連絡。我的防區從那拔林到林邊,在地圖上是直線90公里,再加到公路橋的班哨,大約有110公里。現在要到新營,防區向北再推20公里,總里數可達130公里。
韓老哥幼年時與其尊翁在南方澳所拍。當時韓老太爺是上尉(被俘脫逃至台後被降一級),為警總漁港檢管站站長,可能是南方澳當時最高軍階。身後的漁船是現在第一漁港,背景有二座山,旁邊為航道,左邊那座山離108年10月1日橋體結構坍塌的南方澳大橋不遠!
隔了幾天,士官和我兩人到了新營電信局,撥了0請接線生轉到公司代表的電話號碼。接通後,我要求公司先負責所有醫藥費,然後再談其他賠償。代表只答應醫藥費,至於精神、肉體傷害和無法工作的賠償,則不願承擔。在電話中,我語氣是不甚高興,對方也聽出我的不滿意。代表說他得跟上面人談談。這次的談判只好終止,從頭到尾,老士官一直都聽著,未發一語。再幾天,我兩又到新營。這次對方說願賠5千,士官則猛搖頭,而電話那端不願加碼,並問我這邊要多少?在我逼問下,老土官說:十萬。我聽後嚇了一跳,把數字傳出,這次換對方生氣了。我當時月薪是2000,在恆春可以喝200大杯的木瓜牛奶冰;台北4層公寓,好的一間,是20萬。這次談判是不歡而散。回到隊部,毛隊長剛好坐在會客室。他問:談得如何?我説:士官要十萬!隊長聽了破口大駡:出個車禍,你要發財?再隔了幾天,又到新營,這次對方說:一萬。那老兵還是搖頭,我是開始真不高興的説:你來講,我不談了。老士官最後同意以一萬結束談判。公司代表說:我們隔兩天在醫院見面,我把醫院帳單付清,再給他一萬。我們依約到了醫院,公司代表也在。老兵這時要求醫院多給藥,想多撈一些;院長滿口紅紅的,大概每日都嚼檳榔,但我也自他聞到一絲氣息,醫院似乎想以少報多。
過農曆年時,上面規定主官管要留守,我並未回家,而是留在隊部。初一時,我靠著位於中山室的飲水機,正喝著水,就見那士官左右四處看,朝我走來。我在想他鬼鬼祟祟的,不知幹啥?只見他手自褲口袋掏出一把縐縐綠紙團。我一見知他意思,忙把他手推回,說到:「你不要客氣,幫你是我該做的。那錢給你小孩當壓歲錢。」兩人互推了兩回,他不得已,只好將鈔票放回口袋。還不錯,我這客戶還滿意我的服務。
極強勢 隊長 瞧
***以下多段與上篇文「胡蘿蔔 隊長 豬」(https://andro0918.pixnet.net/blog/post/229662533-%e8%83%a1%e8%98%bf%e8%94%94-%e9%9a%8a%e9%95%b7-%e8%b1%ac)有關,若尚未讀,建議先讀上文,再繼續看下去。
我剛下中隊時,毛中隊長要分隊長把豬賣了,又買了一窩小豬仔,裡頭還包括一隻瘸腳豬仔。在豬成長過程中,副隊長因長期受毛隊長歧視,火山有天終於爆發,兩人大吵一架,我則躲在房中,不願出來勸和。只希望此事不成大火燎原,如此這般,我就當作無事發生。但事件還是掩蓋不住,被總隊知道了,副隊長被調離。從恆春大隊的經驗,我預計毛隊長也會被調離。不到一月,新任副隊長上任,他是個專修班畢業的年輕上尉軍官。第一次見面,他看到我肩上的一槓,我看出他眼色中的不屑。怪怪,又多了一個需要證明我價值的人。在日後閒談中,得知他原是被裁撤的直一中隊分隊長,後隨整中隊移轉給恆春大隊。他不曾在隊部或大隊部,幹過任何職位,當然也沒經驗,現在則到中隊當副隊長。如此看來,他還算是曾在大隊排序第五的我的下屬。他下巴尖尖,講話時,老讓人感覺臉朝上,不時露出優越感。我心裡想,我們走著瞧,看誰不行!
毛隊長家在高屏地區,每次他說南下看班哨,我相信他每晚必回他家。但他一回隊,就向營務士要各餐誤餐費,當然都要我簽核。我南下時,就住在班哨、吃在班哨,不曾報誤餐費。尤其,有時看到各式報銷,實在看不下去,把筆一扔,就去看我那群豬兄弟。這些豬兄弟,我是從小看它們長大。有天,一張報銷單,上註明是白包,給他以前的同事家人。幾乎能扯一點關係到他個人的花費,他一定請領公款。他們説「革命軍人不愛財」,是個大笑話!這天,是我第一次到總隊參加主官管會議。前一晚,隊長已回家,走前對我說從自家去距離短些,不那麼趕。但我相信,誤餐費又是公費出!
水中魚 嚴輔 羨
到了總隊,一進會議室,不少人就專注我肩上的一槓。在室內,我看到恆春大隊長、輔導長,跟他們敬了個禮,大隊長還走近來,跟我寒喧,並說:我們現在是友軍了。我聽了很是高興也覺受用,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看到原來在一大隊,現在調到四大隊的嚴輔,兩人招了一下手,算是打招呼。會後,嚴輔走到我身邊,一定要我乘他的機車北上,他還説他在台南的四大隊部,離我那不遠。他說得我無法拒絕,就跟他一道走。路上,他說主任曾問他有關我當輔導長的事,他也給了一個非常正面的回答。看來,我這輔導長位子,是實實在在自己「拼」出來的。照嚴輔說法,應在七月初時,主任已有打算調我職務。若不是因下屬中隊出事,我可能早一月就調到台南。
嚴輔載著我到了台南,轉身對我説:我帯你去一個有錢人家看看。他左轉右轉地到了一人家,此時天色已暗,從屋外看不出房子大小式樣。待走進去,看了四週,確實比我這生見過的要豪華。嚴輔幫我跟主人互相介紹後,主人就説:大家來吃飯。我坐下後,即看到女主人依偎在男主旁,不時把蝦殼剝去,將蝦放入男的嘴中。哇!令人羨慕!我出身於軍人家庭,母親當初一人帶三小孩至台灣,父親當時為八路所俘。在父親未逃離看管、逃至台灣前,都是母親一人擔起責任。所以,住在眷村的女主人,個個是撐起半邊天的人,不屑如此剝殼餵先生。我看了之後,頗有男子漢大丈夫,取妻當如是之感!晚飯後,跟主人道別,走出大門。我就想,嚴輔厲害,到台南半年,他又跟在恆春一般,混得如水中魚,悠哉游哉!我在恆春混了九月,只跟妓女們純聊天一回、騎機車對長髮少女繞圈並吹過口哨一次、曾當面讚美女生的漂亮一次、在大武跟山花們喝酒一次。自己以為很能在外,跟老百姓互動,但跟他比還是差了一截。
全都要 長官 羞
除了瘸腳的豬外,我的豬兄弟們個頭長大了,隊長要分隊長找豬販賣了。但奇怪的是,他沒要求分隊長去買豬仔來養。隊長讓我有些憤怒,竟連賣豬後,沒掏一毛當過年獎金,給隊部官士。過年前二天,瘸腳的豬被宰,準備除夕加菜用。這時離農曆年很近,上面來的公文,要求主官管於春節留守。因要留守之故,隊長提前二天先回家。他走的那晚,我剛好走出辦公室去廁所。但見伙夫在亮燈的中山室,把一大片約40公分長瘦肉給隊長,隊長把它塞進包包裡。隊長於除夕前晚回來,除夕時,他一直表示,中隊有他在,叫我回家。我沒答話,心想:若違規回家,那天被你掏出來宣揚,我不就讓你牽著鼻子走?
我在除夕日和初一都留在隊部,到初三時,才返回台北。初二時,我藉口去看班哨,騎了機車出門。從班哨出來,直往台南市而去。先是去家中世交的羅伯伯家拜年。他的兒子,當今是某大公司的董事長。拜完年後,我又往台南四大隊找嚴輔。在他辦公室小聊一會後,我就表示要回隊部。他陪著我走出辦公室,直往停車處。突然,他把我拉近身旁,小聲說道:我讓我的大隊長記了個過!我聽後,很是訝異。他接著說:「大隊長要發過年獎金給駕駛。向駕駛要了印章,同營務士拿了錢,最後放進自己口袋,沒給駕駛。駕駛最後一狀告到我這。我查清楚後,上報上級,最終記一過。」我聽後,很是佩服,不知自己有那勇氣及辦法?很顯然,總隊主任很支持嚴輔。
中隊長 貪官 誅
這年(民67年),自春節起,天天暖暖的,夾克也用不著穿,亳無寒冬的味道。隊部前的芒果樹,受不了早來的春天,株株是大開花,看來將有一場大豐收。不幸,隔了二週,寒流來到,天氣是冷得要命。那些盛開的花,全都被凍死,只剩稀稀疏疏的幾朵還掛在樹上。有天,隊長說:我找了水菓包商來估價,他們不願出一毛。這次他竟沒叫分隊長找包商,是未再買豬仔後,再令我感覺很是奇怪。未過幾天,他說找了種香菇的人,來砍芒果大樹枝,賣給他們做種菇用。事後,有個士官跟我說:農人在大樹枝上打坑,將菇子塞在坑內,就可養菇。今年,芒果提早開花,又被涷死,大概樹枝中存了大量養份,可用來養菇。
上面來了公文,要辦三民主義月,這次要各中隊自辦,到各班哨由主講人對班哨講述。在與政戰士討論後,由副隊長、輔導長、分隊長和政戰士擔任主講員,分成四大主題,輪流到各班哨講課。我是挑了當時發紅的十大建設為題。我是九月媳婦熬成婆,若還在大隊當政戰官,我就有得忙了。現在,事情都由政戰士做,我只要列出大綱,由他找人寫在簡報紙上就可。在要南下至屏東開始講前,早點名後,隊長突然召開生產委員會。副隊長則因要在屏東開講,提前幾天休假,所以不在隊部。在會中,隊長看著大家說:「我的辦公費不夠用,要徵用生產基金所有款項。我是隊長,有權如此做。」他講時,先是看著大家,不多時,兩眼平視,朝著門外而講。我是讀師範畢業,孟子是我的第二祖師爺,他講了許多名言,我是比孔祖師爺還信服他。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我一看隊長那飄飄乎的眼睛,馬上可知他在那說謊,他不過想把錢佔為己有。我再看身旁的委員們,個個有憤怒的表情。他們都在軍中打滾了近三十年,有什麼規矩怎不知?
警備部隊一個中隊分成十幾個班哨,散布在幾十公里的鐵公路或海岸沿線,政治教育課程不可能集中到中隊部上課,所以要由幹部分赴各班哨講授。(圖片來源:警備通訊182期,民62年8月)
找專家 諮詢 定
吃完早飯,我藉故去看班哨,騎著機車,一路殺向四大隊。看到警衞,只表明要找輔導長,也不等他通報,逕自騎了進去。停好車,我快步走進輔導長室。嚴輔見我有些意外,不等他講話,我就開話,把隊長講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他聽後,一臉嚴肅,猛搖著手說:這事是違法,不能讓他這麼幹!聽到「違法」這兩字,發覺沒白來四大隊,心裡也安定許多。在回隊部的路上,腦袋不停的轉著:「老子再三月就退伍,一般而言,可以翹個腳等退伍。這王八隊長,早三月搞此事,我一定陪他玩;晚三月,提此事,我只要拖一拖,等退伍令一到手,我也不簽名,拍拍手走人,不陪玩!這王八蛋!」一路上,把傅大的名句,一一駡了一邊,媽個X、雞XX、操XX、他XXXX,再一遍。我就是想不通為何在此時要吞這錢。駡歸駡,還得想怎麼對付他。雖然那姬伯伯牌在腦中一閃而過,但這次我不覺得需用它,因我早站立在法律上的制高點。看來隊長是打死要這錢,不給他,他要拼命的。給他,出事,我要被記過。想到記過,在入伍前,我發了誓,不被記過,不違法,不叛國。主因是我讀師範,畢業後唯一的求生技能是教書。教公立國中或高中,若當兵有污點,那就無法教書,可就要吃家裡!最終,我想到一招,開榮團會,由大家投票表決要不要送錢給隊長,這樣我可淨身退伍。第二天早點名後,我跟著隊長走,把召開榮團會的主意告訴他,他聽後沒反應。
星期天,我、分隊長及政戰士坐火車到屏東九曲堂班哨,由那分散開來,到不同的班哨睡覺。屏東的高屏溪上,一座鐵橋、一座公路橋,每一橋南北兩頭各有一班哨,剛好我四人輪著調,可把四大主題講完。星期一一早,跟副隊長碰了頭,聊了一下後,我把隊長要吞錢的事跟他說了,他的直覺反應是:你輔導長要負責。他一講,我就氣他不懂。這生產委員會,副隊長應是主委,隊長不是成員。這副隊長沒參謀經驗,所以搞不懂,認為什麼事都是輔導長的事。他如此一說,果真應了我的話,他還是個副隊長見習官,但他卻自認什麼都懂。還好,至少他還認為隊長的做法不對,也增加我的決心,與隊長周旋!把課講完後,我、分隊長、政戰士就在屏東市逛逛,看場電影後,返回班哨,準備明天一早再去林邊班,然後打道回府。
抗命? 軍法 辦
回到隊部,第二天一早,早點名完後,我朝著臥室而行,突然聽到隊長話音:我要送你去軍法,辦你抗命。我聽到時,稍稍一楞,馬上知道他意思。我轉回頭,對他吼到:你送送看?!這回,反倒是他儍了。他本以為以軍法威嚇不懂事的小預官,可讓我雙膝跪地。沒想到,這預官已搞清狀況,還要他快送!老子我在大隊混過,在屏東市禮堂跟上校頂過,在台北火車站駡老兵過,也在警局發飆過,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我想到已無餘地跟隊長協商,便快步走回辦公室,關上門,拿出紙筆,開始寫到:
總隊王主任鈞鑒:
職以樸樗之才,蒙鈞長厚愛,得任直二中隊輔導長。職自上任以來,無不競競業業,亟思結草銜環之行,以報鈞長。
這是我以文言文格式寫的第一段,向收信者表達我的慎重,內容是說我這無才之人,受到王主任的愛惜,而當輔導長。為此之故,我很小心地,努力的想盡辦法,來報答主任對我的厚愛。此段用了一句成語,三個典故(樗,結草,銜環)。我寫完此段,雖仍滿肚火,但也很得意,這是此生所有寫過的信中,最好的一段。也因為如此,至今我還記得第一段的內容!當時,總隊內當軍官的學識不齊(此信經過多人之手),怕上面有些人看不懂,第二段就改寫白話,大意是說:隊長要將隊部生產基金,轉為他的辦公費,希望上級能協助處理。在第二段,我並未提隊長要送我上軍法的事,主要原因是不想把事閙大。但三星期後,我就後悔了,後悔沒把事情閙大!信的收件人是總隊主任,地址是總隊部。這信是花了15分鐘寫完,可證明我寫公文的功力還在。吃完早飯,我騎上機車,直奔隆田車站旁的郵局,將信以掛號寄出。原本,信可以當公文送到總隊部。但此時,我是不信任隊部中任何人,深怕在某一結點上,信被劫下,而無法到達主任手中。
遭拋棄 孤軍 戰
在未來的二星期,我天天等總隊部派人來中隊部,或是大老板主任親來中隊(我是直屬中隊輔導長,直歸主任管),解決此事。但很失望,沒得到總隊部任何消息。而那見習副隊長有天突然跟我說:隊長有權力決定如何使用生產基金。看來隊長現在開始遊說隊部人,可能這見習副隊長已被洗腦,跟著隊長走。那天,他扶正成為隊長,中華民國又要多了一個貪官。第三星期,則是總隊所有主官管會議。旣然長官不來,只好我去了。到了總隊部,有人叫我去主任辦公室,主任要見我。走進主任辦公室,他見我來了,指著桌前椅要我坐。
我一直想開口說話,但他動作不斷,這時他從抽屜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了給我。此時,他直視看著我説:「我要被調走了,這一百是給你的獎金。」主任運氣不好,剛來總隊不久,總隊就連續發生重大事件數起,造成軍民二十多人死亡,我以前大隊下屬中隊也發生過,棺材在恆春都買不夠,還要到外地去買。總隊長升少將的公文,已由當時的蔣院長批可,就等公文發佈。總隊長到大隊辭行時,說到此事,都快哭了。我聽了老總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接著,主任又說:「我看到你的信了,但因我已要走了,我不管了。你的信,我已給新任總隊長,就看他如何處置。」接著他又說:「你那隊長要怎麼弄,由他去。你要是擋他,他會恨死你。」
聽他說要被調走,原要將隊長說送我去軍法的話,給吞了回去,不想再煩要走的人,但心直喊老天為啥整我?我與隊長,現在雙方正在短兵廝殺時;兩造都已上刺刀、彈上膛;而我正要求火力支援時,卻被告知撤出火線!仗那有如此打的?那曾經咬我不放的保防官,怎不管?還有那監察官,該他上場,怎不上?再聽主任說由隊長去搞,不擋他,卻又激我的鬥志。出了主任室,我心意已決,不論隊長如何遊說他人,但一定要有榮團會表面上的表決通過程序。不然,我不簽名。隊長和副隊長常自以為預官受訓短,戰技不如他們。隊長若以武力要脅,正合我意,陪他玩十招,看我這在大學習武四年的人,能否發揮所學,讓他躺在地上!在這整個總隊,老子曾只怕過一人,但這人現已不在總隊!
全吃光 原因 露
回到隊部,開始聽到隊長將調升副大隊長的傳聞。第一次聽到時,我不以為意;當再聽到時,我心中開始盤算,終於瞭解到,為什麼隊長賣豬後不買豬仔、為什麼他找人包芒果、為什麼他砍芒果樹枝?尤其不買豬仔,跟他緊釘生產的信念完全不符合,再也不能經由生產而記功。這原因是,他是要在調升前,將隊中生產基金最大現金化,好在調走前,吃乾抹淨,讓這三個年輕不懂事的儍瓜(我,分隊長,副隊長)不只贊同,還拍手叫好。他也學日人在華北的三光政策:燒光、搶光、殺光,而他的三光是:騙光、搶光、拿光。中隊的生產基金,一旦沒了現金,就不能再買豬仔、飼料,一個爛攤子留給下任去擔。
這就讓我想起黃宗羲在原君一文中所言:『古者以天下為主,君為客,凡君之所畢世而經營者,為天下也。今也以君為主,天下為客;凡天下之無地而得安寧者,為君也。是以其未得之也,荼毒天下之肝腦,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產業,曾不慘然,曰「我固為子孫創業也。」其既得之也,敲剝天下之骨髓,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樂,視為當然,曰:「此我產業之花息也。」』隊長所為,猶如中華大地四千年來的帝王所為,奴役全中隊。這老狐狸!妖怪!想通後,我更堅定要召開榮團會。雖然沒上級的支持,老子至少要做到從表面上,看起來是隊部讓你拿走錢,而不是你有權擁有這基金。雖是最後仍失了財,但是是隊部可憐你,施捨給你。這真是弱勢人的阿Q精神!
有天晚上,隊長要求我到他辦公室談談。他是跟我講:「以前主官吃飯都有小灶,吃的和一般兵不只不同,而且還要好。我身為隊長,從未如此做,應該是非常開明的隊長。現在因辦公費不夠用,需要隊部支持。」他講得是大義澟然,一副捨己為公的樣子。但我坐在那不發一字,想到孟子之言,就看他眼珠子在那飄來飄去。他又說:「我是主官,對整個中隊有權決定如何做,根本不需要跟人商量、徵求同意。」講時,眼珠子又開始飄呀飄的。我仍是坐著不發一字,看著他那飄飄的眼珠。多讀一些書,還是真好,古人把個人經驗都傳寫在書中!
心理戰 霸凌 抗
年終彈藥要報銷,軍械士說有50發手槍子彈,問我如何處置?我説:打掉。跟他要了槍和子彈,我找了分隊長、政戰士到曾文溪旁打靶。原先還瞄著打,後來,我就將槍擺在胸前,不再瞄著打。我估計,在四公尺的距離,我可以十發中四發,打在半人寛的芒果樹幹上。有次,到官田新訓中心打靶,打三零機槍是三發點放。打完30,旁邊調整彈帶的老兵説:輔導長打得不錯!靶紙拿回時,那三發是在靶圈內,但偏靶紙右下角。雖未中中心,但三發呈正三角形,且每發間距,大約為三鉛筆橡皮擦直徑長(打靶重要處,彈著點要密且呈三角形。)這若不是槍未校好,就是我眼與他人不同,但都可以以校槍調整。之前在大隊第二星期,剛好要報銷38手槍彈,我與副大及一些官士,坐著3/4頓卡車,到山邊打靶。我是一直瞄,費了些時間,旁邊的衣物補給士就嫌我煩,叫了一翻。但把槍遞給他時,他說:打得不錯!所以,打靶我還算不差。
農曆年前,有公文下達,指示春節來臨,嚴防不法。但隊長並未如去年大隊一般,組織威力巡邏。為免像去年一樣,差點被保防官處分。我跟軍械士要了一把三八手槍及5顆子彈。在某晚,要求哨兵於早晨二點叫醒我,我獨自一人到曾文溪橋下,巡了一回,當作奉命行事。事後,我未將槍還回,而是擺在櫃內,準備再挑一晚去巡邏。生產委員把轉移錢的公文呈給我,我則將它放在抽屜中,就等隊長自己決定要否召開榮團會。不召開不表決,我就壓著公文不簽字!隊長也開始私下對我施以騷擾和霸凌並揑造事實:打靶時,對我說,我眼睛有問題,所以打不準。有晚,我打開櫃子,拿出槍,填上子彈,輕步走進隊長室,朝他腦袋開了二槍。這槍聲把我從牀上驚起,發覺自己因氣得很,在夢中把隊長給斃了。當場,覺得不值做此事,為一個朽木賠上自己的命。搖了搖頭後,繼續我的睡眠!第二天一早,我把槍及槍套拿了出來,用衛生紙,將槍擦去灰麈,再放進槍套,一起還給軍械士。兵者不祥之器,槍,兇器也!
生產委員跟副隊長抱怨,至今還未拿回轉帳公文。副隊長走至我辦公室,要我快簽。我看了他一眼,不發一語,心想隊長都不敢拿我怎樣,你能怎樣?本該你的事,竟不知?你這個見習副隊長,在我眼中不值一毛。最終,隊長宣佈召開榮團會,參加者包括隊部作業士官及警衛班。深知隊長已與多人談過,贊成者一定多過不贊成。票選結果,作業士官大部贊成,而其他少部分舉手不贊成外,大都沒表示意見。最後結果,如我所料,贊成多過不贊成,多人不願表態!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錢何去!會議結束前,我要求政戰士,再抄一遍會議記錄給我。在收到複寫記錄後,我在移轉現金公文上簽了字。
嚴輔於事後問我:隊長貪污事,結果如何?我把寫信予主任及主任說不管之事告訴嚴輔。嚴輔搖搖頭,說:他們是官官相護!
無本事 隊長 恥
這天,副隊長要測驗全隊部手榴彈擲遠。大家在早點名後,依序由警衞班、隊部官士投擲。我是倒數第二,隊長是倒數第一上場。這時,我看到那隊長把夾克及軍便服脫了,開始在那做暖身運動,一下拉手筋、一下做擴胸運動、一下子做扭腰運動、⋯⋯等等。看來他是要下場,表演兩下,讓大家知道他這隊長,不是白幹的。到我之前,因為老士官們年紀大了,最遠投擲距離是32碼。隊部士官投完後,換我上場。我握著訓練彈,也未用盡全力,將手榴彈扔擲出去。那彈落點,估計離我面對正前方的直缐,不超過三公尺。副隊長帶著皮量尺,走到手榴彈落點處,大聲説:46碼。聽説,50碼是滿分。我回轉身來,準備看隊長的表現。他非但沒走上投擲點,反而轉身拿起軍便服和夾克走了。我目送著他離開,原想大喊:隊長換你!後來,想想算了。大概已有二、三人看到他的舉動,沒幾天,全隊部人都會知道此事。我猜他也感覺到我對他的注意,自這天起,不再聽到他私下對我的戰技有所批評!
日子過得很快,毛隊長要升副大隊長的傳聞,已慢慢消失。豬圈裡還是沒豬,芒果樹也不見一粒菓。看官們應還記得去年,大約三月底或四月初時,張副大要我代寫軍官考核事。一晚,隊長要我和分隊長至他房間。我倆入室後,我看到毛隊長手中拿了一疊紙。他開始抱怨:「我對你們的考核,都給了極佳的的評語。但你們卻不知感恩,把我的弄得很糟。」說著,他把手上紙,分成二份,一份給我,另一份給分隊長。並且,要求我們讀一遍他寫的評語。我只略翻一下就還給他。
看來,隊長不曾說服分隊長,在他思索多時後,認為分隊長也可能密告過他,把我和分隊長列入叛黨。這分隊長是師專畢業,也是預官,雖比我少讀兩年書,但看來他是懂是非,也不恥隊長做法?!而那見習副隊長,可真是胸無點墨,不辨是非!?我不知這隊長小時是受何等教育,竟然做了壞事後,還自認是正義之士?此時,我正考慮是否要將分隊長支開。因此事,實與他無關,而或許是總隊長在看過我的信後,自動將隊長的考核給了壞評。但再想一下後,還是沒說。這分隊長在我下中隊第一天,就報怨隊長胡搞生產事。讓他留下,聽聽隊長再說些什麼,分隊長也就知道我做了什麼,應該是可以調和這分隊長,在中隊近17月的不滿的情緒。毛隊長在我退伍前,一直留在中隊,沒被調升。反而是我,早他離開中隊,退伍回家。
警備總隊自民國66年初結訓的預官26期第一梯次開始,分發160位預官到基層單位擔任分隊長,在此之前各單位只有極少數的預官擔任幕僚職或是醫官,而沒有下到基層中隊擔任隊職官。警總部隊編制與陸軍不同,陸軍單位「中隊」(連級)之下依序為「區隊」(排級)與「分隊」(班級);警總部隊中隊之下,則為分隊(排級)與區隊(班級),所以警總的少尉分隊長等同於陸軍的少尉排長。(圖片來源:警備通訊244期,民67年10月)
話處分 何種 適
看官可能要問:你希望他受何等處份?說實話,我倒不希望他因此事,真被送軍法庭,最後判刑入監,失去終身俸。但看官應記得,我剛下大隊時,那一中隊輔將1500元放入自己的口袋,使得一個很好的軍愛民活動,成為笑柄。我這隊長,假生產之名,奴役官士,為自己爭得屢次記功嘉獎,又豪奪沾有官士汗水的3000元鈔票!那輔的,被記過並調總隊部就近看管,直至退伍;隊長貪奪二倍的錢,外加那些獎勵,他更該被記大過、調總隊部看管,直至退伍。留他在中隊,繼續荼毒中隊官士,直到他退伍?我下到中隊,送隊長去軍法,雖然最後因官官相護,讓他逃了一刼。這件事或許不是全國預官史上第一次,但一定是警備總部部史中預官第一人,近兩年的役期,這是我對中華民國做過的最好之事,此生不後悔!再加上是警總第一位預官輔導長,兩個第一,生也榮幸!
下一期27期的政戰預官們,一下總隊,就馬上到中隊任見習官。我那直二中隊的見習官,在我退伍後,自然馬上扶正。記得剛見他時,見我個呆樣,也能當輔導長,就一副馬上能上馬的樣子。本想跟他講我坐上輔導長位置,是經過不少磨練,不是一出訓練中心,就得坐上:如何找人發救濟金;被保防官追殺;被自己的政戰士看不起;跟人談判;⋯⋯等等,一路跌跌撞撞。都是經過有人教、保護;自己爭氣;和大隊官士互動,參與演習、巡邏,辦講習活動;與外界的互動、搞戒嚴;⋯⋯。更重要的是,主任在諮詢過許多曾是我的上級的軍官,才調我至中隊!總隊另有一26期政戰預官,到現在還是政戰官。但經過幾番思考,覺得由他去吧!他若問我,我就跟他講我的經歷;不問,隨你去混!
後記:
民74年,我岳丈在屏東內埔鄉地區任職,他有意邀自家人到鵝鑾鼻一遊。我近十年前已去過,所以興緻不高。但不願掃大家的興,便與眾人同去。在高雄火車站下車時,見到一熟人。看官可猜得出啥人?我的傅大!我第一眼見他時,便想上前與他打招呼。他見到我,則快步離去;正當失望充於心中,又見他朝我這邊走來。我見機不可失,跨步向前,擋住他去路,馬上叫到:大隊長好!這時他不得不停下腳步,與我攀談。我說到自己這幾年的變化,他則跟我說已自軍中退役,現在在調查局任職。說話中,倒是毫無髒話,但又説了一句他常講的話:我還是沒有小孩!聽到此語,我立刻沈靜無語,不知該如何接句。那道玻璃牆似乎又站起來,擋在中間!此時,岳丈走近,要我出站,我即簡單將兩人互相介紹後,跟大隊長說再見。
到鵝鑾鼻燈塔旁,只見遊人衆多,這裡已改為景點,恆春鎮開始向遊人收費,才讓人往海濱而去。我站在高處一望,就是找不到那睡過兩小時的班哨。區隊附應早已除役,但不知他走前,是否把石筍給割了,賣到好價錢?當我順著人潮,往賣票亭而行時,突然見到一熟悉身影,我馬上退出人潮,向著那人而去,口中叫道:張班長!張是大隊警衛班的班長,凡有需要人力支援,如颱風後,幫僑勇國小清理環境;我辦講習;⋯⋯等等,他都是不可缺的要角!他原是傘兵,後來轉到警備總隊。他聽我叫喊,面露狐疑。我又接著說:我是大隊政戰官,你常幫我,不記得了嗎?大概「大隊政戰官」讓他釋疑,但他卻笑著說:不記得了。這時我趕緊報出幾個名字:我的政戰士鍾XX,還有黃XX,那結婚的馬XX。他聽後,馬上開心的笑了起來,忙著要我進入景點,也不跟我收票。原來他已退伍,現在當景區收票員。我並沒進入,反而是站在一邊同他講話。這時他說:大隊出了事,你知不知?我一聽以為又有人被槍打死。張班長慢慢道來:「那大隊長(第二任)因打麻將輸錢,竟跟走私客約好,要從海岸某點,讓他們走私進來。因有人密吿,被抓到後,已經經軍法判刑服監;而那輔導長,因身為政戰主管,卻因監督不周,被記過調職!」看官中,不少人討厭政戰人員,但看看新大隊長、輔導長的結局,不覺政戰對華人這種擁有5000年文明的種族是很重要?一個盡職的政戰主管,對部隊的腐敗,能起到正面阻擋作用。這時,我岳家人都自景點內出來,準備離開。我向張班長話別,並請他務必向那三人代我問候一下。但忘了提起車站遇到水鬼大隊長的事,這倒讓我遺憾!也在想那在調查局任職的老大隊長,是否得知此事?這時,我耳中又響起傅大的話語:此位子可招來不少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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