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瞻計畫(四)--改編過程與波折 @ 猛沃營參一

民國47年3月，列為實驗師的第19師尚在訓練中，陸軍總部指示南北兩個軍團司令部各自指定1個師，為前瞻計劃第一批正式改編部隊。總部同意南部第二軍團選定第84師，訂於6月初進駐台南新化基地，7月1日正式編成開訓；但北部第一軍團原提報第33師或第58師擇一，總部第三署均不同意，第五署建議改為預訂4月從金門輪調返台的第26師，第三署也有意見。

3月20日，陸總第三署簽報第一批改編之步兵師選擇建議，除第二軍團84師沒有問題外，何師應為第二個師，共列出5個案，列入選項的有32師、93師、92師、81師、26師，各有不同考慮。其中屬於南部第二軍團的92、93、81師如中選，則在完成改編訓練後，改調北部第一軍團。

為解決各步兵師改編進訓順序爭議，4月28日美軍顧問團陸軍組建議應全盤考量規劃。部長及總司令指示陸軍總部於5月初與美軍顧問組密集協商，依照俞部長「19師、34師整編後不外調」、「48年7月底前完成7個師改編」兩項原則指示，以及各師原已排定的「銀虹計劃(步兵師本外島輪調)」、「夏陽演習(三軍聯合演習)」、「基地訓練」、「兩棲訓練」、「衛戌勤務」等共七項因素，將各步兵師未來預定任務重新安排，排定改編順序：
1.   一年之內完成兩個軍團各3個師，合計6個師(81、34、84、26、92、32師)的改編。
2.   各師改編分作3階段：預備訓練2個月(美方建議3個月)、正式改編半個月、改編後基地訓練4個月。
3.   34師優先改編，完成後與19師擔任兩棲突擊演習及夏陽演習任務，暫不輪調外島。
4.   調整各師輪調外島及台北衛戌勤務時間。
5.   尚未進行改編之各師，應繼續進行年度基地訓練。

5月14日陸軍總部頒布「前瞻計劃步兵師改編進度表」及「前瞻計劃步兵師整編計畫大綱」，確定各梯次整編進訓期程。正式改編的第一梯次為84師、第二梯次為34師，之後依序為81師、26師、92師、32師，目標是在民國48年底前完成7個師(含19師)的改編。

第二軍團第9軍軍長王永樹中將視察所屬84師(登步部隊)前瞻計畫改編訓練期末測驗昆陽演習，84師是第一個正式進行前瞻計畫改編的步兵師。(584旅隊史館)

鑒於第19師開訓前四處抽調裝備的窘況，我方由參謀總長王叔銘具名，分別於4月2日、5月3日兩次致函美軍顧問團團長鮑恩(Frank S. Bowen)將軍，盼其協助早日撥交前瞻計劃步兵師改編所需各項裝備。裝備欠撥狀況嚴重，國防部轉達總統5月31日批示：「裝備之到達必須配合前瞻計劃改編之進度，…六個師改編應分為兩個階段實施，在第一階段(47年12月底)之三個師改編完成後，如裝備尚未到達，則第二階段(預訂48年6月底完成)之改編應即暫緩進行，待裝備到達時再繼續。」

直到6月初，國防部俞大維部長親自與鮑恩會商後，才得到鮑恩當面應允，儘力促使該(47)年7至12月，將美軍庫存中一個軍三個師所需大部分裝備撥運抵台。但實際上這三個師的裝備，延後到48年3月底前才陸續運抵台灣。

美援裝備雖然有著落，但34師、84師進訓在即，仍然緩不濟急。陸軍供應司令部5月15日召開「前瞻計劃第二階段裝備有關問題會議」決定，在美援裝備運到前，19師先將原先調撥的裝備留下，加上總部各署庫存裝備，分撥給兩個改編師訓練使用，如仍有不足再從其他單位抽調。以砲兵營裝備為例，19師新編的155榴砲營12門155榴砲全部留下，分撥南北兩個基地(后里、新化)各6門(仍欠6門)，供34、84師訓練；19師的36門105榴砲留下24門，庫存撥出16門、預備師抽調8門，加上34、84師原有的24門，共72門，編足兩個師各3個105榴砲營。

前瞻師增編一個155榴砲營，但全軍並沒有足夠數量可供換裝，19師完成前瞻訓練後，須將全營12門155榴砲全部留下，交給下一梯次進訓部隊。後續美援抵台的155榴砲又因八二三砲戰爆發，優先撥補金馬外島，所以前幾個完成前瞻訓練的步兵師所屬的155榴砲營，出基地後其實是有編無裝，或是以105榴砲、75榴砲代用。(強大的國軍，國防部，民49年)

47年5月15日陸總令頒「陸軍前瞻計劃步兵師作業程序表」，將發布整編預備命令時間訂為D-60日，開訓時間則為D+15日，在此75日之內，各項待辦事項與進度都有期程規定，以改善之前19師作業不及之混亂。依照此規定，原定7月1日開訓的第一梯次84師、第二梯次34師也分別延後，以8月1日、8月16日為改編D日，接下來的是81師(48年1月15日)、26師(48年2月15日)。

34師自動步槍士，左臂為34師長城圖案臂章(中國陸軍畫刊18期，民52年2月)。34師源於黃埔軍校教導第2師，在民國22年長城古北口之役重創日軍一戰成名，得以「長城」為部隊榮譽代號。

另一方面，美援裝備未如預期數量運抵台灣，又因金門爆發823砲戰，已運抵的裝備優先撥補外島(如新到美援155榴砲優先前運金門，換裝駐金各步兵師砲兵營之105榴砲)。據陸軍總部統計，47年底之前，3個已完成前瞻計劃改編訓練的師，其主要裝備到裝率分別為：
第19師--步兵輕兵器97.7％、步兵重兵器73.91％、火砲100％、車輛47％、通訊器材86.8％。
第84師--步兵輕兵器95.63％、步兵重兵器72.91％、火砲100％、車輛38.48％、通訊器材75.6％。
第34師--步兵輕兵器96.75％、步兵重兵器81.97％、火砲87.5％、車輛31.2％、通訊器材66.7％。

車輛與通訊器材缺裝率太高，讓以提升火力、機動力、通訊力為改編重點的前瞻師戰力大打折扣。

此時前瞻計劃雖然已建案一年多，正式改編的前兩個師也已在台中后里、台南新化基地即將完成訓練，但國防部檢討辦理經過，認為「中美雙方協調尚欠週密，行文系統亦感紊亂。」尤其受軍援額度限制，以及金門砲戰影響，「對於陸軍逐步進入現代化之原則，美方雖表同意，但對於兵力目標、改編完成日期、裝備問題等項，並無全般性之具體協議資料。」歷次雙方協商結果，也往往前後不一，或是並未執行，於是提請美方就前瞻案提出全般計畫。

47年11月26日，美軍顧問團陸軍組組長鮑凱准將致函國防部俞大維部長，函中提出美方比較完整的構想與規劃：
1.   目的：在適切之時間內，依改編各師需要，列入軍援法案，以充實特定數量之師。
2.   目標：裝備4個軍，15個步兵師。
3.   裝備現況：47年7月已申請3個前瞻師裝備。8月23日後加強外島7個師的裝備已大多到達(部分因823砲戰緊急調撥增援金馬駐軍)。
4.   48年3月補足已完成改編訓練的3個師(19、34、84)裝備，5月完成81師裝備，以上合計4個師。
5.   49年再完成裝備4個師(合計8個師)，其餘各師陸續改編，以完成15個師的目標。
6.   配合步兵師整編，每完成4個師即配合整編1個軍，達成4個軍之目標。

這份回函中關於改編部隊的數量與期程，都與雙方之前的協議有很大差距，讓我方頗為震驚。然而當國防部就此文件再向顧問團確認時，新任顧問團團長杜安少將(L. L. Doan)竟然表示，這份陸軍組的文件「未能代表顧問團意見」。一週後，12月2日美軍顧問團再致函參謀總長王叔銘，提出「修正版」的「陸軍整編及現代化前瞻方案」：
1.   最終目標為所有(21個)步兵師均改為前瞻師，預定民國50年12月底前，可獲得目標為改編15個師並完成訓練。現已有3個師完成或即將完成訓練，未來預計每6個月可以完成兩個師改編及訓練。
2.   為支援21個前瞻師作戰，軍及軍團須有足夠之戰鬥支援及勤務支援部隊，估計約需35000至40000人。
3.   全陸軍現有裝備除車輛缺裝嚴重外，如統一調撥則可裝備9個前瞻師，有7個在外島，2個在本島(因823砲戰美援裝備優先撥補外島)。此外尚有足夠裝備供兩個師同時在基地訓練之用。在美援裝備運抵前，儘量以現有裝備進行改編及早完成，俾能接受未來之裝備。
4.   外島防禦應有最適切之部署，增強長射程反砲戰能力，並減少1個步兵師，於48年7月1日前完成。(金門當時有6個步兵師，48年4月第9師因此調回台灣，從此25年都是5個步兵師在金門。)第四個改編的前瞻師訓練完成後，即可開始輪調外島。
5.   編組「精選軍」，為本島防禦機動戰略預備隊。「精選軍」由最早完成改編的3個前瞻步兵師(19、34、84師)及陸戰1師組成，其不足之裝備由金門調回的師抽出補實。
6.   預定期程：48年6月底，有3個充分裝備的前瞻師駐防本島(「精選軍」)；48年12月底前，另外4個師完成前瞻改編訓練與完整裝備後，輪調外島；49年6月底，總共有9個裝備完整的前瞻師，其中6個在外島；50年12月底，完成15個師改編。

「精選軍」請參閱：「雷霆計畫與精武部隊」(https://andro0918.pixnet.net/blog/post/171107925-%e9%9b%b7%e9%9c%86%e8%a8%88%e7%95%ab%e8%88%87%e7%b2%be%e6%ad%a6%e9%83%a8%e9%9a%8a)

參照美軍顧問團意見，陸軍總部於48年2月27日將經過陸軍組顧問簽證認可的「陸軍前瞻計劃實施方案」上陳，3月16日經參謀本部送交美軍顧問團，並於3月21日第六次軍事會談中向總統簡報。重點如下：
1.   目標為民國50年底前，完成全部21個師、6個軍、2個軍團的改編：49年底前先完成其中15個師、5個軍、1個軍團改編，50年完成其餘6師、1軍、1軍團改編。
2.   每改編1個師(軍、軍團)，即可獲得足夠之裝備，48年底前可有3個師裝備抵台撥交。
3.   為適應大陸山岳地區作戰，前瞻師另編訂減(換)裝編制表。
4.   改編後前瞻師戰力超越韓戰時中共步兵師。
5.   長程以達到美軍「五角原子師」之戰力為目標。

民國48年3月21日陸軍總司令部再次向蔣中正總統簡報前瞻計畫，其中主要內容原已與美軍顧問團陸軍組確認，但10天後卻被美軍顧問團團長杜安推翻。(國史館)

此一經過顧問團陸軍組簽證認可的方案，卻在3月30日接到杜安團長措辭嚴厲的回函，幾乎完全否定原來我方對美方支援前瞻案的認知，也推翻杜安自己4個月前白紙黑字的承諾，顯示美方高層對前瞻案的政策已有重大轉變。

杜安的回函重點為：
1.   本案假定事項，有不確實而無法實現者，…由於貴方之過於樂觀，使此一計畫在實施前即告失敗。
2.   各前瞻師、軍、軍團之美援裝備何日可以撥運，此時尚難預料。所稱可望獲得之美援裝備，不足以構成實施本案之理由。
3.   全案預定完成時間亦屬錯誤，陸軍改編後所需裝備的獲得時間，將較所估計的為長。
4.   改編及換裝的前瞻師數量，不得超過將來美方核定給予裝備之數量。
5.   所謂全陸軍現有裝備總計可裝備9個前瞻師，應屬錯誤。陸軍現僅有8套前瞻師裝備，且無一套完整。
6.   美方提供之裝備數量及速度，全視年度軍援預算而定，並非國軍完成改編訓練後，美方即須加速裝備之供應。
7.   所稱民國50年底可完成21個師、6個軍及2個軍團之改編，亦不確實。各年度所能換裝前瞻師之最大數目，必須根據美國國防部及太平洋總部所決定用於本案之預算多寡而定，不得超過。
8.   本人認為5年內最多改編15個師及5個軍；同時削減相當數量的現有陸軍員額，節約人員、經費與裝備，以換裝並支援數量較目前為少的步兵師。
9.   建議貴方修正本案，並保持適切之彈性。

4月10日國防部俞部長親自與杜安團長會談，但是美方政策已定沒有讓步。俞部長即命陸軍總部與顧問團陸軍組再行協商，修訂實施方案，改編數量為15個師就此定案。

雙方爭議的根源，在於戰略思考不同，所以對前瞻計劃的期待不同。我方希望藉由美援裝備與美軍顧問的協助，將現有21個師的戰力全面提升，進而儲備反攻作戰實力。而美方軍援目地，在提供國軍建立足夠自衛武力，抵抗中共侵略台澎金馬而非反攻大陸，所以美援裝備與預算是以「基於中美協防任務所必須之最低數字為準」。前瞻案既然提升了陸軍戰力，自然就不再需要如此多的步兵師，所以只給15個師的裝備。

美援中華民國重建國軍戰力的目的，在讓台灣擁有自保能力，而非反攻大陸(勝利之光月刊，民48年6月)。1950-70年代美國的全球戰略，是建立防止共產主義擴張的圍堵防線，當時曾多達40餘國獲得美國軍援。每年美國國防部向國會提出軍援法案與預算，法案中分配各國的預算有其年度額度，因此雖然我方期望前瞻計畫所需武器裝備能一次到位，但美方仍堅持逐年陸續補充。

為提高改編效率，並使各師在進訓之前適應新編裝，排入改編期程的部隊，提早依前瞻師新編制進行組織與人員調整，如48年5月駐防金門的各師(第27、33、41、58、69師)即已依前瞻師編制進行組織、人員調整(代號「五一五案」，共計編餘軍官267員士官兵1072員，集中返台後分編為1個裝騎團團部、1個裝騎營及1個裝甲營)，待陸續輪調返台後再進入基地進行改編訓練。

民國48年10月、11月，第92師、32師分別完成改編訓練，正式改編的前6個師及1個軍(第2軍)已依原訂期程完成。48年11月，第68師(改編生效日11月16日)、第93師(改編生效日12月16日)分別進駐南北兩個基地，開始進行16週的前瞻師訓練。經過將近兩年、7個師(含實驗師)的改編經驗，實務操作程序漸趨成熟，初期的混亂已不復見。只是美援裝備運補不足，前瞻基地的步兵師改編訓練完成後，須將增編的裝備留交給下一梯次進訓部隊使用，經年不斷操課演訓，造成基地裝備妥善率日益低落。

其餘各師預訂改編時間如下：
49年3月26日，第27師改編生效；4月30日，第17師改編生效。
49年8月，第69師改編生效；9月，第41師改編生效。
49年12月，第58師改編生效；50年1月，第33師改編生效。
不過實際進訓時間與因各種因素影響，並未完全如原訂計畫，進訓基地也不僅限於后里、新化(後來增加林口、中庄兩個基地)。

民國50年6月30日，第33師完成改編16週基地訓練及期末測驗，15個前瞻師改編告一段落，但新編制的裝備仍有缺裝或代用，之後幾年隨著美援物資抵台進度才陸續補足，但車輛類編裝率始終偏低，僅有編制數的一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