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   水鬼   悍   韓老哥精彩好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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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老哥下部隊前在警總幹訓班職前講習時,警總政戰部主任曾逐一點名訓勉。(圖片來源:警備通訊223期民6601)

我在66年1月政戰學校結訓正式掛階(薪水開始增加),分發到警備總司令部所屬的警備總隊,先在新店大崎腳青溪山莊職前講習一禮拜;下一星期一就在高雄警備二總隊恆春第一大隊(恆春大隊)報到。門衞讓我走入大隊門,並順他指著前方屋舍而去。進到屋內,看到一瘦黑人只著內衣褲,正在看報。我上前一步問:請問輔導長在那?那人斜看我一眼,說:我就是,有什麼事?我聽後,趕緊立正站好,行了個軍禮說:我是新到政戰官,來報到!輔導長也沒說啥,就把我引見給副大隊長,同時提到大隊長正在受訓。然後,帶我進到政戰室,把我介紹給兩位老士官後,就走了。文書上士鍾上士就給我一疊十多公分的公文給我。我約略的翻一下,竟然還有去年12月中的公文,彼時我還是個領中士餉的學生兵,我是很驚訝怎麼會如此久沒辦。同房中,還有一士官長,黃鍾坤。鍾説:前任政戰官很懶,遇事常拖延,還因此被記一小過。那時才元旦剛結束,每日新到公文就是一小疊,加上原有的,就讓我在未來二星期埋頭苦幹,每日八時起,一直到下午吃晚飯前,拼著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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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備二總隊恆春第一大隊(恆春大隊)舊址,位於恆春鎮猴洞山,後來是海巡署南巡局六三岸巡中隊隊部,現已拆除遷移,改建為恆春鎮猴洞山石牌古蹟公園。(圖片來源:自由時報https://news.ltn.com.tw/news/life/breakingnews/1886299)

 

在政戰學校,一軍職教官教寫公文。他先列了一大堆公文術語,如鈞鑒、職、呈、鈞長⋯⋯等等,告訴我們一般術語的用法。再就提到公文三段式:主旨、説明、辦法。最後,他要我們寫兩份公文。大家在寫第一份時,吱吱喳喳的和鄰桌人詢問寫法,大部分人在寫完主旨後就再也動不了筆,我也是其中一人。教官指出,第一篇公文是最難寫,因為以前沒經驗。他也沒駡人,把範例抄在白板,跟我們從主旨開始,很仔細地把範例自頭到尾講了一遍。講完後,他說你們可以寫第二份。這時,大家都振筆疾書少有對話,我也專注的寫完第二份公文。教官在台上看,說到:怎樣?這次容易了吧。大家聽後,都笑了起來。

 

我先把需及時處理和最老的公文給辦了,該給辦法的給了、該存查的存查,然後上呈輔導長。老闆也很快回應,大致沒有任何更改,我就把該回覆上級的公文,給了鍾士官,要他正式抄寫一遍,然後送到收發那。接著,我又回到椅上,繼續搞剩下的公文。不久,鍾士官就說:政戰官,你這寫的不好,要不要重寫。我想起昨日星期一第一次跟他見面,他說:我週休是星期日,你休星期三。我本也無所謂何時休,反正在大四時,就已抱定當兵的兩年,給國家了。但在聽後,有些不快,他只是文書,我何時週休,應跟輔導長協調,而不是跟文書士錯開休。這時,他又説我公文寫不好。公文已被老闆批過,他不曾有意見,怎這文書士是想插一手?心中雖不高興,但還得裝成有耐心的樣子,虛心的表示請他指教。鍾也不客氣的講,我聽了後不覺有何高明之處,就應付他説:下回再弄吧!

 

兩天後,管黨務的黃士官長就在那哇啦哇啦的叫。他是個老廣,廣東音有些重,聽他講話得要集中注意力,不然就聽不全。我轉身看他,發覺他在講我:我跟你說,你不好好學,我看你不到一個月,就會哭不出來。喔!原來是這文書打了我小報告,惹得黃士官長不高興。吃晚飯時,那輔導長對我的態度也是怪怪的。看來,我招了小人,跟他打馬虎眼,惹他不高興,把我到處吿了。一個星期下來,雖又新進不少公文,但高度已少了一半左右。大隊的早晚點名,都是由張副大主持。他是山東人,當然有著山東口音。人不高但壯大,常擺個笑臉,很和氣,話不多。每次點名後不久,隊伍就解散了。

 

又一星期一,下午正忙公文,只聽輔導長說:政戰官請你來一下。我立即放下筆,往鄰近的主辦公室走去。這辦公室,右邊是參謀辦公廳;再來是管錢營務士辦公室兼臥室,隔條走廊,是值日室;再來是會客廳,內有沙發、電視及其他座椅;再來就是副大隊長及輔導長臥室和辦公室,中間隔個走道,直通大隊長室。我走進會客廳,看見輔導長正跟一坐者說話。輔導長見我來,就對著坐者說:這是新來政戰官。轉臉對我説:這是傅大隊長。我聽後,馬上敬禮,但坐者還是坐著,對我揮了一下手。兩人對看一下後,傅大就發話:那來?我答道:26期預官,退伍後,要教書。傅大看著我又說:「噢!大學生?學問好。」我趕緊回説:中國語文沒有前人好。談話中,他是一直坐著,我則站著看他。他的臉可説是一臉橫肉,一直不笑,我看一陣後,覺得有點怕他。兩人對話沒多久,他就揮手讓我走了。

 

** 下頭一段充滿髒話,而且不符正確政治用語。看官若受不了某館長的話語,請跳過此段!

 

晚點名,今晚是我來大隊後,第一次由大隊長主持。值日官點完名後,將隊伍交予大隊長。大隊長先講了受訓情況,說道:受訓期間,有不少年紀較輕的軍官,他們受訓時都很努力,逼得我他媽的也要努力。然後又說:「回程時坐火車,真他媽的累,我操。年紀大了,不行了,腰酸背痛,在家躺了兩天,到現在還是累,媽個B。」這時他興致大開,開始大開講:「他媽個卵蛋,老子那時年輕,到台北出任務,都不覺累。要回去時,帶隊頭就讓我們自己回去,嫣個蛋,但規定一定要在幾點前到達。我操,我們有的人就跑去舞廰跳舞;媽了個B,有的就去嫖妓。他媽個雞巴毛,我操!最後我們都是準點回去,媽了個B。沒一個脫隊的,雞巴毛。有人坐火車,有人攔了卡車。最後,操,每個人都回去,沒一個掉隊。」傅大是個湖南人,口音類似四川音,但聽起來很費力。我聽時,要把臉及左耳朝向他。這時,隊伍中人都閉著嘴,哧哧的笑,若是在非正式場上,早就開口大笑。他又接著說:「我當年也他媽的追過許多女人,胖的瘦的漂亮的醜的,他奶奶的,什麼都有。我跟你們講,女人關了燈以後,屌他個卵子,都是一樣的,媽的,沒差別。」這時,我是泯著嘴唇猛笑。我站在第一排,不能跟後頭一樣,彎著腰笑。但看他的臉,還是很嚴肅,不帶一絲笑容。有一件事大家都一樣,就是那上下二片嘴唇緊貼一起,不敢開口大笑。這時傅大話鋒一轉:「老子現在什麼都不缺,他娘的,就缺個兒子。我老婆去醫院檢查,就他媽的查不出原因,我操,有時看到她流著淚哭,看了就難過。操他媽的,就是不能生。」

 

他終於講完了,隊伍解散。部隊是九點半集合,十點一到,大家要就寢。他講了近半個小時,要不是得就寢,他可能會繼續講。回房後,我問鍾上士,大隊長是不是每次點名時,都這般講話。鍾說是。後又自軍官口中,得知他常會講一些如此事。不過,據我觀察,那些話是會講,也包括髒話,到他5月被調走前,沒有再用近半個小時開講。多年後,我回憶這晚事,就想到,他是不是故意要耍給我看?尤其是在當天下午提到的「大學生,學問好」,給我個下馬威?往後幾天,自與軍官們說話中,知道大隊長曾當過成功隊隊長。那不是一般人可幹的職務,他和手下的人可是個個英雄好漢,有的還殺了不少共軍;那是拼命的,槍林彈雨中走過的,也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日子!難怪每句話都會夾雜髒話!有次,吃完晚飯,洗了澡,往寢室走,就看見傅大也是內衣短褲的往浴室走,看他那大腿粗粗的,再往下看小腿,更是不得了。一般人小腿後面是平平的肉,他的小腿肉,是圓鼓鼓的,好像有人在他小腿皮下,貼了一條牛腱一般。換成我是匪軍,看了這麼個穿短褲的人,早就掉頭跑了。後來我下了中隊當輔導長,有天,中隊長正在幕僚辦公室看畫報。隊長突然指著畫報,叫我看。我走去一看,是個精壯穿紅短褲的人,站在老蔣總統後面的像片。我再仔細看那著短褲人的臉,竟是我那第一任大隊長,他曾是國軍某年度的戰鬥英雄。難怪,我第一次見到他,心裡就怕。怕的不是他的官,而是怕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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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隊最早於民國41(1952)年於金門成立,後來各駐防外島的步兵師都會抽調擅於游泳及近戰格鬥的官兵組成成功隊,主要負責對岸的情報偵蒐以及離島運補,51年擴編為「成功大隊」。58年12月嘉禾案改編,師級成功隊合併擴編為「成功第一大隊」(金防部)及「成功第二大隊」(第二軍團)。62年兩個成功大隊再與「陸軍1001、1002連」以及「反共救國海上突擊隊」合併,整編為「陸軍101兩棲偵察營」(海龍蛙兵)迄今。(圖片來源:勝利之光月刊,民55年8月)

 

輔導長 機靈 油

有天,收到一個公文,大意是:為展現軍愛民的信念,本部(警備總部)將予各大隊、中隊1500元,另外各中隊15床棉被,由各單位發予駐地附近窮苦民眾。1500元不是小數目,我的薪水一月2000元;當地木瓜牛奶冰是10元一大杯。看到公文,我是一則喜一則憂:喜的是沒發棉被給大隊,少了一件事;憂的是,我怎找窮人去發錢?總不能去車站問乘客窮不窮?不管如何,身為幕僚,就得幫主管出主意。左思右想,我就寫下:訪問大隊部附近居民,尋求窮苦民衆三戶,每戶發五佰元。我把公文暫放一邊,打算再思考一下,等明日一早再送。公文呈上後,不到一小時,就聽嚴輔叫道:政戰官,來一下。放下手上東西,心想一定是那賑款的事,快步走進輔導長的辦公室。他一見我進來,就說:「我們當兵的沒辦法知道誰窮,但是鎮公所民政科知道。那天,我帶你去鎮公所,找民政科的人問,我們就會知道。」薑還是老的辣,這正期輔導長還是厲害!

 

這天下午,午睡起來後,輔導長就說:政戰官,我們走。我坐在他摩托車後座,二人就前往鎮公所,找到民政科。嚴輔就跟辦事員講起1500元的事,希望鎮公所能代尋三戶窮人。那辦事員說好,要求給他一天時間,會給我們答覆。(果不其然,他隔天就找了三戶,我們也親手交付500元到各戶手中,並拿得簽名紙,作為報備用)。自鎮公所出來,嚴輔說:我帶你逛逛去。他將車騎上恆春老街,直奔西門而去。快到西門時,將車停在一間冰店門口。我們走進冰店內,一名小姐笑著迎上來,跟嚴輔打招呼,原來兩人認得。我掏錢買了兩根冰棒,與嚴輔坐下。他兩人就在那說著,我則坐著打量這小姐:年紀與我相當,穿了個短窄裙,還過膝兩三寸,人是白白的,不胖不瘦;當她拿著冰棒來時,屁股跟裙襬,一搖一擺的很好看;長相雖非絕世美人,但也不差;雙眼皮,笑起來,眼有些瞇瞇的,還蠻逗人的。輔導長跟她提起大隊部以前的軍官,似乎跟小姐交往過,但已分手。嗯!漂亮小姐人人追!我看了也心動。

 

三鏢客 戒嚴 跩

大部分晚點名,大隊長講話仍舊髒話不斷,有時還穿插一些現在不合政治時尚的話語。這晚,大隊長說:「春節快來了,大隊要派大隊部軍官,晚上到各班哨巡哨。還有一年一度的「春元演習」也要開始。警備總部、憲兵、警察,在下星期一開始,要實施威力巡邏。每晚,大隊部派一名軍官,到恆春分局,與憲兵、警察一起巡邏。所有軍官去之前,跟值日軍官拿38左輪配槍,並裝填實彈五發。」台灣自民38年實施戒嚴,但大都只在春節期間,以春元演習代號來實施戒嚴。但我不曾經驗過,只聽說像舞廳、夜總會⋯⋯等,在春元演習時,晚上只能營業到凌晨12點。不幾天,輪到我,我卻早早洗了個澡(巡邏時,可能有狀況發生,需要奔跑而流汗)。到現在,我還是不知未何早早洗澡。我進了值日室,現在是梁人事官當職。他是專修班畢業,下分隊當過分隊長。大隊部的上尉人事官要退伍,他便被拉上來頂。我所在的部隊,基本上都是紙上演訓,並未有實體操作。但人事這行,不論老兵部隊或是新兵部隊,都是每天要幹活。所以他是少有真幹實事的軍官。他把槍及槍套皮帶給了我。我逕自掛在夾克上,他說要掛在夾克內;我把夾克脫了,掛上槍皮帶,再把夾克穿上。此時,他又拿出五顆子彈,要我裝填。他說道:「左輪槍有六孔可填子彈。但扣掉扳機擊發的第一孔,如此做,是避免誤擊或走火。」我試了一下空槍,看那左輪如何轉,然後置入五發子彈,將帶彈的槍塞入槍套,正準備要走。他又說道:「你要把左邊夾克的衣角,塞到槍套後面,讓人看到你的槍。」怪怪,不過是掛把填了實彈的槍,竟然可以寫篇作文。直到一切照他話做了,他點了個頭表示著裝完成,可以出任務。看他滿意後,我就出了大門朝警局而去。

 

到了警局,看到一憲兵少尉,掛著手槍已在那等。不知他是預官還是專修班的。兩人見了,都心知肚明,曉得對方身份。互相點了頭後,二人就在警局門前等那最後一人。不久,出來一位穿便衣沒露槍的人,看到我倆,就說道:你倆對巡邏有何建議?我是一點概念都沒,就沒出聲;那憲兵也是沒出聲。那便衣的就說:「我們離開警局,便在恆春老街,先左轉走走,再回頭來,在老街上走到底就完事。」一開始,兩軍官就跟在他後頭走,走沒多遠,就右轉,往恆春戲院而去。到達戲院,警察就逕自往內走,跟收票人揮了手,我們三人就進去了。我來到恆春已超過數星期,在恆春真是悶得很。兩天前,受不了無聊,剛好電影院演外國片,花了錢買張票進去看。早知今日要來,還可以免費進電影院,那天就不來了。電影院是老式木板建築,一進入就聞到尿騷味,而且漆黑一片,除了螢幕,啥也看不見。過了一陣子,眼睛適應黑暗,可見那警察把電影院內部搜看一遍後,他就往前走,在靠近最後排時,停在一坐著的人旁。只見,警察在那人頭上一陣拍打,然後是又推又拉的,還不時飆出台式髒話。被推打的人,抵死不肯離開坐位,也以閩南話不時的説:我又沒怎樣!我沒惹你!我站在後頭,雖看不清,但是聽的心驚膽跳。看來,這坐的人可能是恆春的混混。今天被便衣看到,給他一點吓馬威。二、三分後,便衣不再騷擾那人,對我們揮了一下手,表示要回到街上。

 

經過剛才那場觸目驚心,頗為震撼的教育後,出了戲院,我好像變了人似的,不再跟便衣走,而是走在他在右旁。那憲兵的也似乎有同感,自動的走在便衣左邊。二個配槍軍人外加便衣,竟橫著在老街上走。老街的寬度,僅容得下一部客運車,我們三人幾乎把整個道路佔據了。此時,天已有些昏暗,三人簡直就像黃昏三鏢客。我也想起,要是有女朋友,照張像片,給她看了可就非我這英雄不嫁。這時感覺後悔了,怎麼在大學四年沒有女朋友?太浪費這時光!講起大學,我還曾讀過唐吉軻德傳譯本,故事主人翁有次騎著老馬、穿著爛鉄甲、拿著破長槍,挑戰那被當成巨人的風車。我現在也有些像他:騎著兩腳馬(我屬馬)、穿著不合身的軍衣、一把破手槍。剛剛不也在戲院跟流氓鬥?雖然不是我鬥,但是是我們仨人合鬥流氓,我幫便衣守後面!那主角還回到他心愛的戀人,這戀人是個擠牛奶的女人。講起戀人,就不由得想起女朋友,太衰了,我竟沒女朋友。這時,我們快走到西門,剛經過前幾天去過的冰店,看到那賣冰女子,她不也賣木瓜牛奶冰?她跟牛奶也有關連!而她此時正看著我們橫著走的三條大漢,想知道怎麼回事。我看她在看我這邊,就趕緊舉起手來向她招了招;她看見我在招手,也舉起手揮了一揮。英雄歸來美人迎!哇!太神奇了,老馬、破槍、爛盔甲、打壞人,再加上賣牛奶冰的女人,書上寫的竟在這晚成真!

 

終於走到西門,三人掉回頭,走到十字路口,向右轉就是我回大隊部的方向。跟他們兩人道了晚安,回到大隊部。進了值日室,把整個槍帶解下,還給人事官。他把左輪卸下,檢視五發子彈還在內,掏出所有子彈,放進紙帶裡,待他掛上槍帶後,我就回到自己的政戰室。這趟威力巡邏實在是太令人難忘了!

 

二軍官 夜巡

之前預官訓練的六個月,都是穿草綠色軍服,但警備總隊不穿綠色的,而是深藍色的,而且帽子型式也不同。雖在警總青溪山莊待過一星期,他們要我們政戰科的下部隊後再換裝。我到了總隊部,又被踢到恆春大隊。剛到大隊,跟補給士換裝。大隊的士官,全是近50歲的人,高的人,腰圍都在36以上;腰圍合的,長度不夠。我穿上皮鞋後,是堂堂六尺之軀。所以,在補給士那邊,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合身的衣褲。最後只能找褲長夠的,但腰圍內還可塞小娃兒一個;那上衣更慘,永遠找不到袖長、胸寛合適的。最後,只能顧胸圍而讓袖長稍短。短袖倒無所謂,看不出長短。長袖的就把袖子捲起來,當短袖穿,冬天把夾克往外一套,就蓋住了。我拿了二條褲到裁縫店縮褲腰,老闆娘說要兩星期。如此這般,只好再穿二個多星期草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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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備總隊的深藍色制服與硬殼小帽,但老士官們大多中廣身材,年輕挺拔的預官政戰官找不到合身的制服。(圖片來源:警備通訊277期民7001)

 

這天,終於輪到我跟湯分隊長查哨。據大隊部一些人說,去年大隊抓到走私紅棗,那走私貨堆滿了中庭。抓走私時,一位走私客被槍彈打死。經過調查,是報務士官長開的槍。問他為何開槍打人?士官長說他只是對空鳴槍,不知子彈怎麼打到人。我出發前想到此事,再加上我的綠色軍裝,很怕晚上查哨時,被眼力不好的老士官看錯,到時一槍把我打死。我就想上身全穿藍色的,藍衣藍帽,下身穿綠的。反正晚上黑,應該只看我上身,天亮前就可回隊部,再換回綠的。吃過晚飯,天已快黑。我就按計劃,上藍下綠,跟湯分隊長合騎摩托車出門。

 

我倆先出西門,上了屏鵝公路,就一直往北走到了枋寮。這是我大隊開始的防區,第三中隊部就在枋寮。屏東平原靠海,自北往南到枋山後,就被山截住一直到車城,才又有一片平原,恆春鎮就在此平原南端。在枋寮時,要從公路下來,往海邊去,才能到班哨查哨。湯分隊長熟悉大隊防區,而我因剛來,就由他載著到處轉。一個班一個班的查,每到一班,班長都會起來迎接我兩,班長也每人敬支香煙。在第一個班時,因我不抽煙,猛搖手並說謝謝。但班長就是不退讓,非要我拿,而且拿火柴幫兩人的煙點著。今晚,我到每班後,看到敬煙,先是搖手,若班長不退,我就抽。一晚下來,也抽了一包近20根煙。

 

在枋寮、枋山之間,分隊長騎著車鑽來鑽去,花了二小時才走遍所有班哨。過枋山,因山海相連,班哨就在屏鵝公路旁,對我們而言,算是一馬平川,不需鑽來饡去。有的班哨門就對著公路,很快地就把車城以北、枋山以南的班哨查完。過了車城,恆春平原就此開展,分隊長又拿出鑽巷本領,有時在柏油路上騎,有時在泥土地上奔馳,同時屁股也可感覺泥地上的顛簸。今晚,不見月亮也不見星光,很可能是烏雲密佈的夜晚。這時,我隱約可見圓土堆似的東西,左一座、右一座的往後飄去,心想是不是正穿過墳場?突然,機車引擎聲消失,車子往前滑了小段距離,自己停了下來。分隊長笑了起來,用三字經罵著,右腳猛踩機車發動槓。出隊部前,分隊長只輕踩一下,引擎就啓動。現在可是連踩數下,也不肯發動。突然,自右側冒出一樣東西,還未搞清狀況,就聽到一聲大吼:誰?然後只見一支步槍對著我倆。我當時還無聲的想是不是鬼時,分隊長就大聲吼著:「回去睡你的,我的車熄火了。」。這下我搞清楚狀況,原來附近有部隊操演(可能是陸戰隊),這兵剛好睡在散兵坑裡,倒霉的碰上我們熄火的機車,硬是被發車的聲音吵醒。分隊長又踩了兩下,終於重新啓動機車,繼續上路查哨。在路上,我倆一直笑剛才被槍指的那事,直說吓死人了!

 

機車終於從公路下滑至南灣,從此開始,又都是山連海,班哨又靠著公路。我們是一路查下去,不久就到了鵝鑾鼻班哨,這是全台灣最南的建築物,有名的燈塔還在班哨北邊一百公尺。我們簽了名,又被敬了支煙後,準備再循公路北上去看其他班哨。沒走百公尺,路就被擋住,竟然有個持槍憲兵在那。我看了就想真衰,今天服裝不整,竟往憲兵隊衝,自投羅網。分隊長問憲兵道:「我們正在查海防班哨,需要穿過去。」雙方講了一陣子,分隊長就要求見他主管。憲兵說好,要我們等等。不久,來了個中尉,剛好跟分隊長同階。分隊長又將原意説了一遍,那憲兵中尉一直搖頭,不肯讓我們過。分隊長轉頭對我説:「沒辦法,過不去,看來只能查哨到此為止!我們回剛查過班哨休息去。」現時已五點多,天還黑著,我是巴不得趕快逃離憲兵隊,猛說好。掉頭回到班哨,跟迎面而來的區隊附説明原委。他就笑著說:「來,來,我帶你們去寢室。」他帶我們到兩張空床,要我們躺在蚊帳內,並說到吃早飯時叫我們。這一晚,我不僅踩在台灣本島最南的土地上,而且還有睡沒著的躺了兩個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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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總長官查哨。(圖片來源:警備通訊238期民6704)

 

區隊附把我們叫起吃早飯,我們原打算回大隊部吃早飯,因碰上憲兵,改變計劃,留在這裏吃。但因沒給他們糧票,我是只吃了個饅頭,喝一碗豆漿,那是平常一半的飯量。吃完後,區隊附拿了個石筍給我看,接著又拿了個珊瑚讓我看。這一看,讓我起了好奇之心,忙問他那來的。他說是附近洞裡撿得,又問我要看看嗎?我興趣來了,就說好。兩人起身在班哨旁小路走著,不久就看到一個山洞。怪怪,從小就聽鵝鑾鼻燈塔很多回,今天要不是區隊附,還沒想到真有所謂的別有洞天。到了裡頭,他就指著一根倒懸的石筍,這是我有生第一次見到倒掛的鍾乳石。他還跟我說,現在先養著,等以後有人要,再割下來賣。我也不知可賣多少錢,就說:區隊附,你發財了。他聽後大笑起來。時間一下就快到10點,分隊長跟我就打道回府。這時我有些擔心我的服裝,尤其是有個憲兵窩在旁,巴不得已回大隊部。經過南灣,分隊長說要去路邊餐廳看看,一搞又是一小時才完,而他逛的地方竟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風化場,更是弄得我緊張。好不容易回到大隊部,正好是午餐時間。顧不得換褲,逕自往餐廳而去。此時,大家已開動,跟同桌人揮了一下手,我拿了碗就去打飯。這時,突然聽到大隊長話音:「你是空軍,還是陸軍?」。剛會過意來,就聽全餐廳爆出衆人笑聲。我也沒臉紅,端了碗就往自己位子坐,同時看了大隊長一眼,欲說的話,還是沒發出來。一個堂堂大中華民國的軍官,雖是菜鳥預官,但還是個官,連套像樣的制服都沒得穿;不只沒新的,連舊的還要外面裁縫店修補,丟誰的臉?隔了幾個禮拜,榮團會上,那補給士站了起來,對我說聲抱歉,説他實在是沒合適的衣服給我。數年後,每當想起藍衣綠褲的我,都會喀喀一笑,年輕不懂事的我,竟想出這套流行服飾,嘿嘿!

 

大老闆  發飊  怒

雖然每天仍有大量新進的公文,下大隊兩個星期後,我終於把所有積累的公文辦完,可以喘口氣。今天,新來公文中有一份,跟其他公文不同:上頭講述過年時期,要注意嚴防滲透,洋洋灑灑地列了七條;最後,還要大隊通知各下屬中隊遵守。我的大、中隊隊部,基本上是相隔二、三十多公里,一般公文都由總隊直發大、中隊,不經大隊再傳中隊;中隊公文上報,也不經大隊,連副本也不給大隊。我看了此公文,就覺奇怪,為何不直接下達中隊,卻要經過大隊。命令如是說,我也只好如此做。公文上我寫道:以電話通報各中隊。然後上呈輔導長。他的回批:如擬。我拿回公文後,馬上打電話予各中隊輔導長。一、二中隊都是由輔導長接聽,但三中隊則因輔導長不在,在我要求下,由接話人轉予輔導長。再幾天就要過年了,下部隊才幾星期,卻經歷不少事,超出想像。吃中飯時,輔導長不在。大隊長問我過得還好?我回說:不知有那麼多的公文!他又說:不能這樣欺負人。我聽他口氣,似乎在怪嚴輔。我趕緊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早點名完後,我回到政戰室待了一下,便往餐廳而去,尚未進門,就聽到衆士官們議論紛紛,但聽不清議論啥。我坐在自己的位子,等大隊長上桌。不久,大隊長進來,坐在椅上。這時,有人就發話:饅頭未能發好,蒸沒熟。大隊長聽了,抓起一個饅頭揑了一揑,頓時臉色一變,說到:叫那伙夫進來。伙夫進來走到桌邊,神色慌張、凝重,大隊長一話不說,將手上的饅頭往伙夫頭上連敲了三次。我則看到嚴輔的臉色,從無表情突然轉成不高興的模樣,在我看來,嚴輔對大隊長的舉動不滿。大隊長敲完後,即讓伙夫離去。這早餐,大家就只吃稀飯和豆漿。饅頭大概是拿去餵豬。

 

米蟲乎 老兵 

再一星期不到就過年,我已請精通書法的收發士官長幫我寫好春聯,也找了人幫忙貼在大門、辦公廳等處所。代價是一包煙,還算便宜,換成我就寫不出來。我正在主辦公室幌盪,此時見傅大從他的辦公室出來。他一見我,就問要不要看班哨?我馬上說好,立馬回政戰室拿了夾克穿上,又回到原處,見到預官25期的李醫官。他手上拿著血壓計走到門口,他是去班哨順便幫老士官做初步體檢。駕駛龍士官把車停在門前,醫官和我先鑽進吉普車,傅大跟著上車,坐於前右座後,車出了大門,往左駛出恆春鎮。車子在郷野間忽東忽南走著,突然,車從路上往左一拐,走上泥土路,出現眼前是一大塊臺地,再往前便是藍藍的海。海?其實是太平洋。班哨在那?我是到處找,卻沒見到任何建物。傅大下車後,直朝海而走。李醫官跟我下車後,也緊隨他之後而行。終於,我們走到臺地邊緣,三人分成橫行站在那看。我終於看到極為靠海的班哨,臺地與班哨間有一大片陡峭的黃沙坡。突然,一陣大風吹來,我是往後退了二步,醫官也好不到那。但是那大隊長,雙腿、腳是八字大開,紋風不動站在原地。我看了就想,這水鬼真厲害,大風竟動他不得!了得!

 

說起風,就想起那天自總隊到高雄坐車直下恆春。恆春在屏東、屏東跟高雄縣只有一溪之隔,我腦袋又畫了個地圖,想坐上車,不到一小時就可到恆春。我自前晚的晚飯到此時已粒米未進,身體有些虛。想到下車時,再買東西填肚。那想到,車坐了近三小時。到恆春車站,背著黃埔大包下了車。才走了兩步,迎面就是一陣風刮來,風的強度有若輕度颱風,吹得我人往後退了二步,幾乎撞車。我一時感覺好奇,冬天的一月,怎可能有颱風?入了大隊幾天後,這風還是不停吹,心想奇怪,便問人後才知是恆春地區特產,名叫落山風。部隊的電話當時還是手搖插頭式,風吹大時,耳機部分,似乎還可聽到風聲,講電話都用吼的。我退伍後,每打電話,還是大聲通話,這習慣是在恆春養成的。

 

風吹沙的沙都是被落山風自海裡吹上坡,除了班哨外,附近無住家。這也難怪,誰受到了天天小颱風加沙粒。我們延著一條折線(無軟沙,地較硬),往班哨走去。到了班哨時,大概班長知道有人來,便迎了上來。傅大問了些與過年有關事項;醫官則打開血壓計跟聼筒,幫老兵做簡單體檢;我在此時也不好跟他們講反攻大陸的信仰。因無事,就在四邊走動看看。班是離太平洋很近,似乎丟顆石子,就能掉入海水中。沒電、沒自來水,煮食都是燒材。看了此景,想起一年半前的我,在將升大四時的暑假,跑到內湖龍船岩上養牛打工的日子。當時也是無電無自來水、飲用山泉的日子,但有煤氣桶可用,並有明亮煤氣燈可供看書。跟這裡比,艱苦程度還是不如。這裡不只無水電,還有落山風、吹沙,想到此心裡有些酸。大隊長在過年前,挑此班來看,有他的原因;兩天前下午,嚴輔就帶我到南灣、船帆石、貓鼻頭探班,到貓鼻頭時天已全黑,只聽浪拍岸的巨響,郤不見底層的海岸,也是有點嚇人。這些班哨都是偏遠艱苦地區,他倆在過年前來看看,表示關切。至此不到幾星期,我已到過臺灣最南端左右兩角,作夢也不曾夢過會有此經驗。

 

大隊長曾是水鬼,也到廈門滲透過,但大都從金馬出發;老共原先也只能到金馬摸哨,但自有潛艇後,也常派人直接搭艇從台灣東海岸摸上陸。有次,被老兵碰上,雙方還打了一場槍戰。民國107年,中華民國海洋委員會掛牌成立,首任主委黃煌煇出任。他在掛牌儀式中說以前在威權時代,他想到海邊釣魚,常被警總的人趕。我聽後對他嗤之以鼻,瞧不起他。我們老兵已把青春歲月獻給了他痛恨的國家,年老時還是守衞著台灣,防止共黨自海岸滲透。他靠著這些老兵的守護,才得以高中、大學安穩讀完。他深造時,我也供出我的精華歲月,與老兵共同經營海防。他當了大官,不曾想此一時彼一時。什麼時代,就有什麼時空背景。要怪就怪自己投錯胎,生在那時。駡我老兵米蟲的人,我瞧瞧⋯⋯瞧不起他!

 

大約半小時,醫官檢查了不少士官,傅大隊也探完班哨,我們就循原路回臺地上。路上,醫官問傅大殺過多少匪軍?傅大沒回應數字,只說:我一看到血,人就像昏了一樣。後來有了網路世界,我看到他名字在網頁上,描述他於民國50年帶著手下到檳榔嶼插國旗,也有似乎是他年輕時,牽著老總統的手照的像。66年與50年差了16年。我的政戰手冊記載傅大是48歲,回算那時他可能是32歲。我們上了車後就往大隊部而回,四週是黑暗暗的,看不見車外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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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成功隊蛙人經常突擊大陸蒐集情報捕俘摸哨,10月雙十國慶時也常潛赴大陸沿海插國旗。(圖片來源:勝利之光月刊,民51年10月)

 

回程路上我想起,上星期我不也坐在傅大的位子?那天收到從陸戰隊在保力的恆春指揮部的公文,大意是説軍友社過年勞軍,物品已到恆指部,要大隊派人去接收,但公文沒說有啥物件。我當時想可能沒啥貴重之物,可能一人一塊肥皂、一條毛巾,全大隊上下七百人,體積也不小,就在公文上要求派2 1/2噸十輪大卡車去拿。公文給嚴輔看後,説派3/4噸的卡車就可;我拿著公文走到對門張副大辦公室給他看,他看後說吉普車就可。吉普車只有1/4噸,我要求的十輪大卡車頓時縮水十倍。張副大召來龍士官並説載政戰官去保力恆指部。吉甫車可坐四人,這時我們就兩人,我官最大也不開車,當然坐在右首第一位。

 

龍士官很熟悉恆春一帶的路,很快到了個營區大門前,我猜就是恆指部。我掏出公文,由龍士官遞給路中的警衞,他仔細看過,將公文還回,示意駕駛開去400多公尺外的會客室。車子緩慢前行,我則右手拿著公文。這時看到左右二單列陸戰隊官兵與我們反向而行,突然,一披紅帶軍官朝著車敬禮。我開始沒反應,突然想起要回應一下,馬上擧起左手回禮;但發覺不對,趕緊放下左手擧起右手。此時,頓感有東西飄打於臉上,趕緊將公文丟下。真是左手忙,右手亂,最終把自己給穩住。一路上,有幾位紅帶的朝我敬禮,甚至還有一位披紅白的上尉跟我敬禮。說實話,他們並不是朝我敬禮,他們以為吉甫車內坐的是中校以上官長,才如此這般。若我當時下車,讓他們看見我的一槓,再加一句「剛下部隊三天的見習官」,一定有一堆髒話送我!我又想起在復興崗的日子——那時,學校給我們不少晚飯後自由活動時間,只要沒正式群體活動,我們這群准軍官可以自由到處走。有晚,我走到軍校生區的福利社。在快到時,對面來了位女兵,見我就馬上敬禮並說學長好。我聽了後,竟當場回了句:不客氣。真是笑死人,我這個穿軍服的死老百姓!終於,車到了會客室前,下車後直接入內,將公文遞予現場軍官。他指著一部電扇跟幾部轉盤唱機,並示意我可以拿走。果如張副大所言,吉甫車就夠用,七百肥皂、毛巾早早消失無形。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先把電扇扣下,留給自己在夏日的恆春用,其他交予通信官分配下屬班哨。

 

兩強碰 俱傷

一般,嚴輔隔一兩天會到政戰室逛逛。這天下午,他倒是來回進了數次,且只與辦黨務的黃士官長講話。我的坐位離他們不遠,斷續之間可聽到這金那金的,大隊長三字也不時聽到。晚飯後,嚴輔又來了,他皮膚色較黑,今晚臉則是暗紅。不久,傅大拿若黨務公文夾走了進來,直朝嚴輔而去,嘴中唸唸:我又不是把錢放進自己的口袋,而是要當獎金分給大家,過過年。嚴輔馬上回道:這錢是黨組織用,不適予全大隊用。兩人一來一往並朝我這邊而來,我見如此,馬上站起往他倆方向走了兩步。此時,三人竟成等腰三角形,而我是在頂角位置。兩人講話時,都對著我而講,內容還是在那錢上打轉。

傅大:那些錢本就是給官兵用,過年了,發一些給大隊人當獎金,有什麼不對?

嚴輔:那黨員急難救助金,不能當奬金,且只能用於黨員身上!

傅大:大家都是為國當兵,為什麼黨員、非黨員要分那麼清楚?

我猜大隊長的特支費、辦公費已用罄,雖想過年給大家發獎金,但阮囊羞澀,只好打急救金的算盤。此時大隊長很是憤怒,嚴輔也頗為生氣,原本暗紅的臉是更加紅。嚴輔雖從陸戰隊出身,與大隊長同高,但卻纖瘦許多。這時我往前跨出一步,打算在兩人有肢體動作時,可以把自己擠入兩人之中。同時,我也想到嚴輔太過教條,錢給大家用有啥不對?同時有股衝動,想勸嚴輔讓讓。但最後還是沒說。不過,一個多月後,我發現嚴輔於情理法都站得住腳,錢在預算編好後,不應任意移轉。這觀念就此在我腦中生根,不想在我下中隊後也發生過類似事件,結果更慘烈。最後,傅大氣呼呼地走出政戰室,嚴輔跟黃士官長又講了一陣後,回到他自己臥室。兩人都相當悍,一個是攻擊型的悍,另一個是防衛型的悍。

 

隔兩天,除夕前一天,我拿了公文予嚴輔批。走至門口,見一上校正與他悄悄説話。見我來,上校對我點了個頭,仍與嚴輔說話。心想這是總隊主任,我則立馬敬了個禮,仍約略可聽到兩人大概是在討論前晚之事。放下公文後,我馬上退出辦公室。除夕一早,警衛在電話上跟我說,調查局人在門口等著,要問我問題。我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調查局找我幹嘛?管他是福是禍,只得走去大門。一位三十歲左右男子一見我就挨了上來,自我介紹說:我是恆春調查站的人,想問你前幾天你發救濟金的事。這傢伙這厲害,只有嚴輔、我和民政科的人知道,他怎麼能知道此事。我聽後忙回說:我要找我的輔導長跟你談。他說好後,我直奔辦公廳找嚴輔,但沒看見他。轉頭看張副大的辦公室,桌上排列整齊,沒任何攤開公文或紙筆,也是沒人。正抓頭苦思這怎好,作戰官也不在,我的職位在整大隊排名第五,那三人不在,我就成了猴王。

 

只見大隊長走出辦公室,我一見就像見了救星,自己上前,就跟他説:調查局人要查救濟金事。我把事情跟他講個大概,他回説:這人我可能認得,我去跟他講。說完,他朝大門走去,我則回自己辦公室去。文書鍾士官見我就說:輔導長回家了,你是他的參謀,過年你要留守。除了幫我排週休、教我寫公文外,這是第三次他指揮我!心裡雖老大不高興,但只好忍忍,那天讓我逮著,再給你一頓教訓。吃午飯時,一桌人只剩傅大跟我,他對我說:那人我認識,是調查局派駐恆春的人,我跟他解釋了救濟金事,沒問題!我馬上問他:我吃完晚飯,要回台北家過年?他説好。過年過節的戰備留守,是由主官管負責,我這見習小官根本搭不到邊。那死文書老是給我下指導棋,很是惱人!我那輔導長也怪,走了人也不打個招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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